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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沈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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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還沒有商定,副官已在外面敲門,是來送飯後的茶水。阮靜秋正好也想借機問一問廖耀湘的傷勢,于是指了指一旁的托盤,說道:“我算着日子,差不多已經到了拆線的時間,就把需要的東西一并拿來了。”

他“噢”一聲,立刻說:“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傷口長得好,你縫的針腳也巧,這幾天,我一點兒也沒想起這裡還有一道傷。”

她無奈地:“軍長還是别誇贊我了。若非你恰巧經過,我已在河溝裡凍成了一個冰雕;可你要是沒恰巧經過,胳膊上就不會落下這麼長的一道傷口。”

他則笑說:“你是醫生,一道傷口和一條人命哪個重要,你比我更清楚。在我看來,我不光慶幸自己恰巧經過,更慶幸隻受一點皮肉之苦就能換回一個好醫生,否則我現在隻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啦。”說着這些話,他似乎意識到了其中的一些關節,又偏頭湊近她瞧了瞧:“難怪邱軍長說你是個心思重的,這事有什麼好惦記的必要?我救人又不是為了索取報答,你不要覺得因為這事就有了負擔,就非要答應去沈陽不可,我另選他人就是了。”

她知道這話并不是為了說服她去沈陽而有意編織的,因為他這個人一貫直來直往,從不會刻意使用什麼動聽的字眼哄騙别人,而他所受的新式教育,也讓他把身邊每一位軍官和士兵都看得非常重要,因此即便當時被壓在車底下的人不是她,他也一定會同樣毫不猶豫地出手相救。

她真誠地說了聲“謝謝長官”,接着幫忙卷起他的衣袖,取出工具來拆除傷口上的縫線。拆線時牽扯皮肉,難免會有些疼痛,但他連眉頭也不皺一下,隻安靜地坐着,乖乖将手臂伸長攤在桌面上。待到縫線全都清理完畢,他才終于“嘶”了一聲,歎息着說:“可算熬出頭啦。”

她故意闆着臉道:“不過,即便軍長救了我的性命,假如杜先生問起的話,我也還是要照實說的。”

他愣了愣,旋即笑了:“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呢,這丫頭!”

工作交接又花去了近兩天工夫,前往沈陽的軍列将于轉天清早出發,廖耀湘那時不在軍部,她接了調令文件,也不知道該跟誰道别才好。某一個瞬間,她甚至生出些違令抗命的念頭,但轉念一想,為着不去見一個人,而讓自己實打實地背上逃兵的罪名,實在是一樁很不劃算的買賣。

她感覺自己這樣畏縮的緣由,主要是與愧疚有關——遠征軍撤退時,依部隊建制她原屬新二十二師軍醫處,本該和師長廖耀湘一樣奉軍長杜聿明的命令撤進野人山。但中學曆史課本上所記述的隻言片語告訴她,即将到來的雨季将使半數士兵平白葬身在不見天日的熱帶叢林當中,且在這茫茫數萬人裡,最終隻有一位女性活着走出了野人山。彼時她已在民國這方大染缸裡沉浮了數年之久,對國府官員及軍隊的種種弊病看得分明,深知拿這事去向長官們進言可謂是半點用處也沒有。第五軍是奉蔣委員長的命令盡快回國,即使她交待自己來自數十年以後也沒人會相信,恐怕隻會被當做擾亂軍心的奸細給就地正法;而僅憑着手頭那樣有限的裝備、食物和藥品,她更沒有信心自己能改變曆史創造奇迹,在那樣惡劣的條件下同樣活着走出野人山。此前,她由于留過洋的緣故,被孫立人借調到新三十八師,以擔任在與仁安羌戰役中獲救的英國人的急救和溝通任務。任務結束後不久便趕上大撤退,她分管的幾名英國病人堅持要她看診,她于是也半推半就,沒有按時回到新二十二師的建制,而是随新三十八師撤往了印度。五軍之後的經曆果然如曆史記載的一樣:大半士兵倒在錯綜綿延的山路上,杜聿明與廖耀湘勉強撿回半條命,在空投的電台指引下改道印度與新三十八師會合,負責斷後的二百師則損兵折将,師長戴安瀾重傷不治,永遠長眠在了異國他鄉。

無論從怎樣的角度和意義上說,她都做了一回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她抛下她最初投身從戎的老部隊、抛下與她一同經曆過磨難生死的老長官們、抛下許許多多本可以憑她的醫術留住性命的普通士兵,心安理得地縮進英軍在印度的傷兵營地,以為自己隻要聽不見、不知道,死去的冤魂便不會找上門來。人怎麼能夠如此自私、如此冷血無情?她明明知道将會發生的一切,卻為自己預設了一堆阻礙與借口,甚至吝于做出一星半點的嘗試,隻一次又一次地在良心難安時自我催眠道,即使嘗試了也是無用——影視與小說裡早就寫遍了所有的可能,穿越者無論做什麼,最終都沒有辦法改變既定的曆史。

但這自我安慰的話語并不能讓她理直氣壯地面對五軍的衆多傷員,更遑論杜聿明與廖耀湘。她在傷兵營地裡像隻老鼠似的東躲西藏,直到不久後,杜聿明被重慶的一紙電報召回了國,而縮在角落裡痛哭流涕的她被偶然經過的廖耀湘逮了個正着,這才在他的勸說下歸建新二十二師,後來又被編為駐印軍、新六軍,直到現在。

這麼說來,她并不再需要因為可能背上逃兵的罵名而惶恐,因為在杜聿明看來,她大概已經确實是一名逃兵了。

因此,直至已經踏上開往沈陽的軍列,她仍然不知道,這紙前往沈陽的調令,對她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是報恩?她确實還欠着他的恩情未及回報,可臨陣脫逃的事擺在面前,他還會稀得她的回報嗎?——那是提攜?但她家世平平,留洋時中途而廢,更不算名校出身,哪有什麼提攜籠絡的必要?——因此就隻剩下懲處了,想來她這樣的無名小卒也配不上被押往南京的軍事法庭進行公審,假如最終由這位昔日的長官來親手了結她的性命,也算死得其所。

可這樣想并不能使她好過多少,反而與車上的颠簸搖晃一起,讓她一路上都吃不下睡不着,偶爾打個盹,還有噩夢陰魂不散。抵達沈陽之後,她偷偷對着路邊的一扇車窗打量自己,簡直是面黃肌瘦,眼窩深陷,形容憔悴,面貌可怖。不及休歇,下火車後,她就拿着那紙調令,惴惴不安地前往沈陽的司令部報到。

令她意外的是,沈陽司令部的直屬上級,這位姓張的主任好像并不在意她從哪兒來,也不在意她姓甚名誰,而是很缺人手似的,一見面就給她安排了一大通采買的活計。她瞧着他飛也似地寫下的那一大串清單,大多都是常見的醫療備品,和常需要替換的一些紡織品之類。因此覺得很是奇怪,從各地往東北運兵的這麼大功夫都費了,怎麼這些東西卻要人實地去采購呢?話還沒問出口,轉念又想,橫豎都已經是在打仗了,仗打起來,不管預備了多少的東西,都總是不夠用的,多買一些也沒什麼不好。

看他十分着急,一再地催促,她隻好暫且把行李寄存在辦公室,先跑去購買東西。從火車站趕來的時候,她心裡全是不安,并沒注意到街道景象如何,這回來到市場,才着實為眼前的景象吃了一驚——街道上停了幾輛軍車,店鋪間有許多蘇聯士兵忙着搬運各種貨品。店鋪掌櫃們從士兵們手裡拿了鈔票,但看上去并不高興,止不住地唉聲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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