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滑頭來了。”固化的話證實了我的判斷,“這家夥是一隻非常狡猾,但卻又很有用處的水手蟻。它最不能讓我容忍的地方是說話總拐彎抹角的,好像它壓根兒就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詞叫做坦誠。”
“在水手蟻的船上的那段時間我就見過它,那個時候它非常的平庸,是一個總被大家忽視的家夥。”我盯着漸行漸近的滑頭,并用眼睛的餘光瞟着固化私語道,“小強不知道哪一遭看上了這個家夥,随把駐老巢全權大使的美差事就交給了它。”
“它對自己的言語總是遮遮掩掩,那個謹慎的樣子就像讓舌頭走在了鋼絲上。”。固化在滑頭走入我倆私語的可感受物理區間前,又向我補充說。“還好我已經習慣了它的說話風格,不知道你是否也像我一樣能夠容忍它的言語發表方式。好了,這家夥已經走進我們,看看它要說些什麼。”
“噢!哈哈,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固化夥伴的座上賓是小勇閣下啦!”
“正是。”我沖已經卧到我的對面的滑頭禮貌性地點了點頭,“自從閣下做了水手蟻駐老巢、新巢聯合王國的大使之後,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當然,我還是很希望您在得閑的時候能賞光到新巢去觀摩一番。”
“當然,哈哈,新巢是我一直準備着要去的地方。作為你們的聯合王國的一部分,我焉有不去的道理。”。滑頭的目光不斷在固化和我之間遊離。“小勇夥伴到老巢來了。我也是才得知這個消息,要是早知道,我一定會到兩巢的洞道口去迎接你呀!哈哈,沒事兒常回自己的出生地看看,既是散心又當旅遊,到了這裡——怎麼高興就怎麼來嘛!”
“哈哈,正如你說,這裡也是我的出生地,所裡,來老巢也是來自己的老家。到了這個年齡,對老家的留戀是自然的,但是,論感情新巢才是我最留戀的地方。”。我把話題一轉,問道:“請問滑頭夥伴,你想念不想念大海,以及實力越來越強大的水手蟻船隊。”
“想肯定是想。”滑頭微微一笑,“但是,工作總得有蟻幹,小強首領把我派到這裡來是有期望的,我可不能因為思念故海而耽誤了職責的履行呀!”
見滑頭這麼一說,我就把它問候我的上述話語中的一部分甩給了它,說:“每當想家的時候,你就跑到王國地上地下的領地旅行、散心,哈哈,那種樂不思蜀的感覺一定會被你置身的環境給調動出來。”。
“哈哈,我可不能讓自己來這裡混日子,小強首領派我來可不是讓我旅遊、散心的,盡管——我必須承認聯合王國的風景真的很不錯。”滑頭目光停在了固化的臉上,“首相大蟻,我知道小勇夥伴是您的發小,但是,同樣它也是水手蟻的親密朋友,所以,我們應該聯合着在老巢好好招待招待它呀!”
“真正的好友用不着珍馐佳肴的招待,何況我又不想在王國留下公款私宴的不良名聲。”固化冷笑道:“在我的印象中你就沒少在老巢的地上、地下世界遊覽觀光,可是從來就沒見過你承認自己做了那樣的事,還總是一碰到類似的話題就故意岔開話路進行回避。滑頭夥伴,我就不明白即便小強那家夥知道你在聯合王國過得比較悠閑又能怎樣,就這麼一個破活兒,它派誰到這裡當大使不都是一樣的狀況嗎!”
“噢!哈哈,小勇夥伴,既然到了老巢,你一定是攜着公差來的。”。滑頭的目光像是感覺到了危險的蚊子一樣,快速從固化的臉上移開而又轉向了我。“小勇夥伴來老巢一定是事務繁瑣,那麼——公事優先,你得把時間計劃好哇!”
我的目光跟固化對視了一下,而臉上卻不覺露出一絲譏諷的笑。說道:“我肯定會把公事安排好,拜見完首相大蟻,再去觐見蟻皇陛下,另外我還想在老巢跟您——大使閣下有一次單獨的會談。”
“很好,哈哈,這也是我的想法,小勇夥伴卻把它說了出來。”滑頭點了點頭,“我們都是工作狂蟻,一旦不幸閑了下來,哈哈,那樣的狀态可是無聊的很呀!”
“小勇夥伴是個工作狂蟻,”。固化的目光之中透着不屑,接過了話,說道:“滑頭夥伴,你在工作的認真程度上跟我的發小真沒法比,這話可真不是我在貶損你。小勇做事我知道,是真真正正的認真負責。而我看到的情況是,你在做事的認真程度上跟小勇夥伴存在着明顯的差距,現在,居然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工作狂蟻。”
“哈哈,固化夥伴,你又沒有做過外交官,怎會知道我的工作面貌和流程。”滑頭聳了聳肩,“有的認真看起來灑脫,有的認真看起來悠閑,有的認真看起來嚴謹,有的認真看起來慵懶,有的認真看起來無所事事,有的認真看起來忙忙碌碌……。哈哈,認真有的時候像認真,有的時候不像認真,有的時候又處于似是而非的狀态。所以,我親愛的固化夥伴,你不是我,又焉知我為自己的本職工作,付出的體現在認真上的那種艱辛加努力呀。”
“滑頭夥伴,你還忘了說認真的态度最應該體現在工作上,但是,也可以将之用在敷衍、欺騙、愚弄、谄媚和蠅營狗苟之類的行為上。”。固化給滑頭的上述話語打了個補丁。
“大家的工作性質不同,所以,幹的活兒也沒有可比性。”。我既展示自己的謙虛,又為滑頭開脫道:“有的蟻的工作展示不出忙碌和緊張,但卻在潤物細無聲地為它所屬的群體做出了實實在在的貢獻。”
“噢!小勇夥伴說的當然就是我,或者,哈哈,是我默默無聞奉獻所屬群體的事迹,為好小勇夥伴提供了表達上述話語的素材。”。滑頭贊同地看了看我,随又沖固化得意地笑了笑。“水手蟻能和你們這塊大陸保持牢靠的友誼,并且,我們兩方面都能在彼此的交往中共同獲得收益。哈哈,請恕我表現得驕傲一些,全都是水手蟻駐聯合王國大使的功勞啊!”
“說到聯絡海陸,冷血那家夥可比你做的好。”固化說:“你的前任話語不多,但是,它的能量幾乎全都用在了平衡兩巢軍力的對比之上。冷血成功地讓苟延殘喘的老巢重新變得硬朗起來,而在此之前被老巢蟻軍攻擊得瀕臨覆滅的新巢,也是靠它和小勇夥伴的共同努力才實現對危機局勢的大逆轉。”
“噢!”滑頭眨巴了眨巴眼睛,“冷血夥伴很棒,哈哈,在水手蟻船上它同樣很棒,當然,在哪裡它都很棒。總之,隻要它的生命不息,它永遠都很棒。可是,很棒也是一個非排它性的詞兒,隻要做的好就都配得上‘棒’的贊譽。如今穩定的海陸兩方關系,需要當事者的努力才能形成和建立。噢!事實勝于雄辯,我們共同看到和體會到的聯合王國跟水手蟻現在良好的關系狀況,這足以說明我滑頭做的也很棒嘛!”
“自從水手蟻出現在了我們這塊大陸上,客觀而論,它們對兩巢文明程度的大幅提高起到了外因上的強烈刺激作用。”。我表情嚴肅地看着滑頭,“老實說,我在海洋接觸大陸的實踐中起到了關鍵作用,引進水手蟻船上運載的武器就是我聯絡陸海對接的結果。但是,盡管小強船隊對落後的蟻巢體現出了文明的示範和帶動作用,并且促進了我們這塊大陸——特别是老巢、新巢聯合王國的發展,可我卻越來越覺得你們搞的兩巢武力平衡是一個兩頭讨好處的大戰略,其目标就是讓兩巢關系永遠都處于非和非打的狀态,因為,隻有如此才能讓你們在處理對陸地的關系中實現利益的最大化。滑頭夥伴,冷血對我說的上述戰略領會的非常深,——噢!豈止是領會,那簡直就是從它的頭腦裡鑽出來戰略。你對此的領會程度又如何,是不是被小強私下授意了。”
“噢!哈哈,時間不早了,你們繼續讨論兩巢事務。”。滑頭又開始玩兒它慣用的轉移話題套路,“告辭!哈哈,告辭了!”
“不能告辭!”固化喝住了滑頭,“我最煩一涉及需要亮明利害關系的話題,你就答非所問、裝聾作啞,嬌柔做作或是故作一副顧左右而言其它的樣子。當然,發言自由是你的權力,對于不想讓自己的言語觸及的問題你可以保持理性的沉默。但是,你絕對不能一碰上需要顯示立場和觀點的情況就想溜,大陸和海洋又非處于戰争狀态,所以,即便不想朝具體的方面評價陸海關系的問題,必要的禮貌在你的行為舉止上還是要體現出來的。”
“是呀!”我也跟着說:“滑頭夥伴,哈哈,我可沒有逼着你非要表達你認為的敏感度觀點不可,所以,你就再留下來呆上一會兒吧!”
“哈哈,按說我必須得走,因為使館那裡還有比較重要的事情等待着我回去處理,——你們瞧我這個忙忙碌碌的樣子就跟個蜘蛛似的——哈哈!”。滑頭又在給自己編支撐它的面子的理由,不過從它的眼神兒流露上我就能看出來,這家夥其實并不想走。它繼續着自己的話語:“但是,哈哈,誰叫我是一隻高度看重朋友感情的蟻呢,為了表達對遠道而來的小勇夥伴的友誼的珍惜,也是為了幫着固化夥伴接待尊貴的小勇夥伴,我自己的正常工作即便再繁重也應該暫時放一放,等到以後有了時間再去做它們也成呀。”
“我可以确定地說,你回去根本就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平常時間,你可以在我這裡呆上一整天,可我卻從來沒有見你說過使館的事物繁忙”。固化可不認同滑頭的說法,并且也不想給這位水手蟻大使面子,它的考慮隻是說出真實情況。“我知道你不喜歡在使館呆着,因為那裡的安靜非常無聊、非常空寂、非常冷落,——你呢?恰恰是一隻習慣了動而不是靜的蟻。記得你以前說過,你說不正以前用過的那幢裝飾豪華的僅次于皇宮的大宮殿,可真沒有我的這個接地氣的小小首相府住着自在。——難道不是嗎?”
“瞧,哈哈,小勇夥伴。”滑頭從固化的後半段話裡找到了破解眼下尴尬場面的說詞,“你們的首相算是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我的确是一隻追求生活、工作的場所,在環境、裝飾和擺設上樸素簡約的蟻。老實說,住在貴國前首相用過的那幢豪華的宮殿裡,讓我是日日夜夜都感覺到不适應,别别扭扭的真難習慣過來。哈哈,空間太小心理會感覺壓抑,空間太大又總會莫名其妙地有不安全方面的思想狐疑。所以,我一直就想着跟固化夥伴對調一下辦公場所,讓它去不正前首相的官邸辦公,而我則把使館搬到這個溫馨惬意的中穴裡來工作和生活。哈哈,要知道沒有享樂方面基因的蟻,若是身處在充滿享樂因素的物質環境當中,感受到的絕對是受罪、浪費、迷茫,以及精神萎靡、魂不守舍和孤獨寂寞。所以,哈哈,既然又說開了這個話題,我就以身在福中而不知福的姿态,再次向固化夥伴提出更換使館駐地和穴室的要求。”
“從鮮豔往平淡降落是一件非常容易做到的事情,老實說,滑頭夥伴在物質需求方面表現出的樸素的面貌很讓蟻欣賞。但是,享樂觀是一回事,為蟻處世的态度又是一回事。比如,裝逼很會享樂,但是,我認為它的為蟻處事比滑頭夥伴可踏實多了。認真地講,上述的表白是今天滑頭夥伴來首相府,呆到現在為止說出的為數不多的真話。我可以證明滑頭夥伴對不正的那個在其擔任首相期間,從沒有對大衆公開的秘密宮殿的厭惡、反感的态度的真實有效。——就我來說,真想把那個現在已不是秘密的暗宮拆掉,但是,蟻皇陛下卻主張将之保留下來。我不想問蟻皇陛下為什麼,卻也不願那宮殿被閑置着,索性就把它安排給了滑頭大使使用。”。固化的目光由滑頭又轉向了我,繼續說:“水手蟻最優秀的品質,便是對樸素生活狀态的極端留戀。隻要能保證活着便可以将就,從不挑剔和計較物質對自身欲望的滿足程度。它們很少會有享樂的想法、欲望和期待,又總是能給自己的蟻生制造奮鬥和努力的方向、目标。公正地說,它們的這種品質在陸地蟻裡面确實很不多見。我想,也許是冷酷吝啬的海風、海浪、海水,以及兇惡無比的海中惡魔生物,打造了它們樸素、堅毅的蟻生觀吧!”
我坦誠地點了點頭,以此表示對固化的觀點的認可。是啊,有過水手蟻的蟻生經曆的我,自然了解從海洋那裡讨生存的艱難險阻、危機重重、變幻莫測的狀況,明白凡是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蟻,不論其個性多麼輕浮、随意、放縱甚至堕落,它們有一個品性永遠都不會被改變了的環境磨滅和消釋,這便是樸素簡約的生活、生存觀念、态度。水手蟻都很樂觀,那是因為以悲觀對險惡沒有任何用處;水手蟻都很堅韌,那是因為以懦弱對強大就是自尋死亡;水手蟻都很務實,那是因為以輕狂對現實隻會被愚弄……。哈哈,能夠用來誇贊水手蟻詞句可謂多多,比如勇敢、勤勞、刻苦和足智多謀,——噢不!它們的足智多謀在我看來可具有顯著的詭計多端的傾向,所以,我得承認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鄙夷和誇贊給混淆了。
“哈哈,這也是到目前為止固化夥伴,對我和我所代表的群體所作的最客觀的評價。”滑頭的臉上現出少有的踏踏實實的表情,“海上的生存環境再艱辛,也比沙漠強之百倍。然而,我得說沙漠是進化不出文明的,而大海結合陸地卻能孕育不少的文明。正如固化夥伴所說,大海盡管也屬于富饒殷實之境,可它真的沒有物産豐富的陸地那麼得慷慨大方。要想從大海那裡取得收獲,前提是付出,手段是冒險奮鬥,而加強版的手段則是努力冒險奮鬥。來之不易乃是珍惜的老師,所以,持續的來之不易塑造的蟻性必然是樸素生活态度。”
“看,我們又把話題扯遠了,竟都忘了各自腦殼裡隐藏着的實際目的。”固化說道:“相互空泛評價對方就是在浪費時間,所以,我們還是說一說跟現實聯系緊密的話題吧。”
“各自腦殼裡隐藏的實際目的?”我坦誠一笑,“固化夥伴的真實目的是在老巢、水手蟻和新巢三方關系的運轉中,追求老巢利益實現上的最大化;滑頭夥伴代表水手蟻,毫無疑問,你的真實目的是推動水手蟻團隊在這塊大陸利益實現的最大化;而我,不用專門強調,就是想讓新巢在三方關系的互動中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哈哈,大家都要‘最大化’,客觀而論,實現最大化的資源永遠都是有限和緊缺的。”
“我不認為三方各自的‘最大化’碰撞在一起的時候,必然要像戰争那樣非要拼上個魚死網破,如此,方能實現各自的利益。”滑頭接話道:“要保障結果的最大化,其實現的根基在于創造和付出的最大化。也就是說,隻要我們各方都保持着奮鬥的熱情和創造的激情,那麼,在彼此的相互促進中實現各自的所謂最大化就具有了操作性上的可能。我不是個傻瓜,所以,根本就不會相信努力了卻得不來回報之類的傻話。隻要是在地球上,吼叫了,就必然能發出聲音。這就如同上天要向大地傾瀉一場瓢潑大雨,如此的前提必然是,将儲藏水分的重雲積攢的厚厚實實才行呀。”
“你總是籠統地說話,就好象具體屬于外星世界的概念似的,有的時候我真對你的說話方式感到掃興。”固化以嘲諷的目光盯着滑頭,“理想化的話語和啟發的聯系密切,但是,現實看重的永遠都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和效率。好了滑頭夥伴,讓我們暫且擱置對眼前用途不大的戰略,說一說對接實用的戰術性問題吧!小勇夥伴還要去見蟻皇陛下,而到了皇宮需要說什麼或者想說什麼,我想提前了解一下。”
看着固化轉向我的探求的目光,我稍稍猶豫了一下。可轉念一想,在老巢這裡固化才是當之無愧的真正統治者,所以,見那位篡者蟻皇的時候我要說的話根本是瞞不住它的。與其對固化閃爍其詞地應付,倒不如讓它預先知道我準備對蟻皇說的話,這樣做對誰都沒有害處。想到此,我說:“沒什麼可說的,除了禮節性的拜會,其它的話語都是我在你這裡已經說過的。是把老一套挪到新的地方,用在别的蟻那裡而已。我拜見蟻皇陛下要說的話是:第一,想擴大和加深兩巢的貿易往來;第二,想把不笑夥伴領回到新巢去。”
“第一條我不反對,所以,蟻皇的态度不會離我的态度太遠。”。固化頓了一下,繼續說:“不笑不可能回新巢去,關于這一點我可以提前告訴你,蟻皇陛下肯定會給予你否定的答複。”
“你能統治了蟻皇陛下的思想?”我用懷疑的目光盯着固化,“那可不是一個做臣子的,應該做的事情。”
“我可不想那樣僭越。”固化的兩眼平靜地和我對視着,“在老巢這裡,隻看誰的觀點正确。”
“那麼你的觀點總是正确的了?”。
固化将目光移開,不再看我,也沒有對我的話做出回答。
“噢!”滑頭填補了固化不語的空缺,“哈哈,固化夥伴還真很少做不正确的事情,至少我沒有看到過那樣的情況。小勇夥伴,見到蟻皇的時候你還想說些什麼?哈哈,我總覺得你還有一些情況沒有想起來。”
“滑頭夥伴,我總覺得你的觸角抻的長了,作為一位尊貴外交使者,過問和幹預所在螞蟻王國的内政可是一大忌呀!”。我已經意識到一些話當着滑頭這隻外蟻說确實不妥,随用教訓的語氣對它說道:“我和固化夥伴在一起怎麼讨論聯合王國的事情都行,可是,以你的身份若是不做甄别地參與到我們倆的話題之中,這顯然是不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