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它參與我們的話題很合适。”固化突然接話道:“滑頭是我的朋友,而且它很有解決問題的辦法,所以,應該讓它參與我們話題的讨論。”
“滑頭可不是我們這個螞蟻王國的蟻。”我強調道:“基于這一點,讓它參與我們話題的讨論很不合适,因為這是一個必須加以認真考慮的資格問題。”
“噢!哈哈,小勇和固化夥伴慢慢談,你們内部的事情我參與進去确實不合适。那麼我走,而且走得遠遠的,省的妨礙你們進行内部話語的交流。”。滑頭的語氣帶着微微的情緒,——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故作如此。可一看這個家夥的臉上,卻沒因遭受排擠而表現出惱怒和憤恚的神色。與此同時,它受告辭的話語支配的退卻的腿腳,也是隻邁跬步而不走大步。滑頭邊朝着穴口的方向慢慢走——更像是緩緩挪動身子,邊說:“你們都别攔着我,讓我自由自在、暢通無阻地離開首相府吧!”
“我連攔你的想法都沒有,更不要說有此方面的行動了。”。我看着滑頭像慢鏡頭一樣離去的背影,嘲諷道:“哈哈,速度要加快一些,小心被後面追趕的蝸牛給攆上了。”
“我身後有蝸牛嗎?”。我的話非但沒有起到激将滑頭疾步而行的作用,反倒給了它停住腳步不走的理由。滑頭站住了,并且故作好奇地甩臉扭頭朝它的身後觀望。“噢!我得轉過身好好看看,說實話,身後跟着蝸牛也是對我名聲的極大玷污,因為房子用途的那個蝸牛的殼等于向外界傳遞出一個信息,——我是一隻随時都在想家的,出不了遠門且具有井底之蛙的短見绌識的蟻。哈哈,我可不想落下這樣的糟糕名聲,所以我必須停步,待找到那隻蝸牛後再離開聯合王國的首相府。”。
哈哈,滑頭的舉動盡管荒唐,卻把我給搞得被動起來。但是,我可不能對它說“我是在和你開玩笑,所以,你就繼續往首相府的外面走吧!”這一類的話,果若如此,在今後和這家夥的交往中,我就将處處陷于被動的地位。哈哈,唯有逆其行而為之,我才不會被這家夥的花招支配了自己的套路。想到此,我決心逆滑頭之道而行,針尖對麥芒也能解決問題,而且還能把問題解決得更加徹底。是啊,滑頭不是吵吵着要走嗎,我也提出要走,向固化告辭,如此,看它和固化還能怎樣應對。
客觀地說,以極端應對極端,其結果隻會把事态越弄越僵,而對想做成事情的蟻來說,這可真不是個理想化的狀态。我可沒有跟固化、滑頭鬧僵關系的意思,至少在身處老巢的這個期間我就是這麼想的,跟它們鬧僵關系既不利于我的遊說,還有可能對我的安全和自由構成威脅。是啊,做一隻識時務的蟻,隻會讓我在老巢處事有方、辦事得便、行事務實。能選擇效率,誰都不會跟無效率硬剛,如是,顯然違背了生物的生存法則。
“哈哈,滑頭夥伴,你留在首相府裡找蝸牛,實在不行可以請首相大蟻幫忙陪你一起去找。”。我看了看滑頭又看了看固化,随站起身來。“我去拜見蟻皇陛下,恕不久留,再會了,二位!”
“别忘了向蟻皇陛下提及蟻卵的事。”。見我要走,固化并沒有表現出挽留的意思,竟還提醒我要做一件非常有必要做的事情。“那才是一件真正關乎新巢未來的事情,所以,你不應該把它給忘了。”
“噢!是,就是,我剛才就想提醒小勇夥伴,哈哈,到了蟻皇那裡可不要忘了說蟻卵的事兒。”。見固化那麼說,滑頭停止了裝模作樣的找蝸牛的舉動,它的眼睛左瞄右瞥地朝我這兒看,說道:“當時,小勇夥伴不喜歡我參與兩巢關系話題的讨論,所以,我也就沒機會說那件事了。”
“滑頭夥伴很善于借題發揮,繼而做些順水蟻情的事情。”我可不接受滑頭的順水推舟的蟻情,“還是那句老話,作為一個非聯合王國的蟻,你應該規劃好自己的言語界限,最好不要涉及和參與兩巢話題的讨論。告辭!”
“滑頭随後也要到蟻皇那裡去,我想它對你應該能提供幫助。”。
在我臨離開首相府的時候,固化甩給我了這麼一句話。我沖我的這位發小微微點了點頭,又禮節性地向着滑頭躬身緻敬。接着,便大踏步地走出了出去,随奔着皇宮的方向是中速前行。
在路上我碰到了懶蛋,哈哈,這是一隻和我同年代的蟻,而它的形貌卻絕對沒有我看得老态。是啊,對一隻連操心都懶得實施的蟻來說,在其心理和皮囊上哪裡能留得住歲月的磨砂之痕,也許它體内的膠原蛋白是越老分泌的就越多吧。眼前的懶蛋看起來就和年輕時候的它,在形貌上并沒有什麼差距。若不進行理性思考,哈哈,我可能會以為懶蛋學會了長生不老之術呢。實不相瞞,我跟懶蛋基本沒有私交,僅僅是相互知道對方的存在而已。雖說交往不深,更談不上了解和互信,但是我卻非常看不起這家夥。我看不起懶蛋的理由非常單純,就是嫌棄、厭惡、鄙視它懶,和它因懶而生的一個并發症——沒有積極向上的蟻生态度。基于以上的心态,我每每見到懶蛋的時候,一定會以諷刺和調侃的态度對它。我必須承認懶蛋是一隻老實蟻,可是我卻不認為自己調侃和嘲諷它是在欺負老實蟻。對于像懶蛋一樣的主動放棄希望的蟻,唯有用鄙夷的态度對它,或許還能從其精神世界裡刺激出些積極的蟻生态度。噢!不光是我,在老巢有很多蟻都把懶蛋作為取樂的對象,哈哈,千萬要記住我跟那些老巢蟻可不一樣,畢竟,我對這個懶家夥還保留着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期盼的态度。
看着以步履蹒跚的狀态往道旁的一個穴室裡走的懶蛋,我問道:“夥伴,近年來過得怎麼樣?哈哈,我能從你的臉上看到隔絕責任與擔當對青春的獎賞,又能從你的腿腳上看到好吃懶做的代價。你這家夥懶了一輩子了,真難想象你還能變得不懶起來。”
“嗯。”。懶蛋沖我眨巴了一下眼睛,以此表達對我的話語的認可。
看到了吧,懶蛋這家夥真是懶的出奇,它是話也懶得說,而頭也懶得點上一下。
“懶蛋夥伴,能讓我往你的穴室裡參觀一下嗎?”
“嗯。”。懶蛋又是用不費力的方式回答我。
我跟着懶蛋進到了它的穴室之中,這是一個三蟻同住的居所,可是進到裡面後我并沒有看到另外的那兩隻蟻。不過,看着穴室内遍布的糞便和與此聯系在一起的臭烘烘的味道,我就能想到一定是另外兩隻蟻嫌棄它們的這位室友,繼而就都搬到其它的穴室裡擠着住去了。是啊,嫌棄就得回避,哈哈,畢竟在有選擇的前提下,沒有誰願意委屈了自己。我得說這是來到老巢後我做的最值得後悔的一件事,要知道懶蛋的穴室是這種情況,我可不會主動提出到它髒臭的居所裡面做客。然而,既來之則安之,很久以前的全知老夥伴身上散發的那種不好聞的氣味,我不是強迫着自己适應了嗎,所以,暫時在這個臭氣熏天的穴室裡呆上那麼一會兒,并不是什麼難以辦到的事情。進到穴室後我選擇站到它的入口側,因為這裡的通風條件比較好,而不會隻讓我呼吸那種絕對的臭味。
“夥伴,你現在在老巢做什麼工作,哈哈,以你的行為狀态也真做不了什麼工作,因為你的秉性天生就和需要付出體力和精力的工作難以相容。”。我瞅着已經走到穴室的裡牆處,并卧到一個髒的一塌糊塗的土榻上的懶蛋,調侃道:“如果懶也是一項工作的話,除了你還真沒有更合适的蟻選能夠擔當這樣的使命。”
“嗯。”。懶蛋又以它的方式回答了我。
看來,懶蛋的習慣依舊如前,對認可的用‘嗯’,而不認可則以沉默答複。
“在老巢你的工作真的是‘懶’?”我故作好奇地看着懶蛋,“哈哈,我們新巢可沒設‘懶’這項工作,再說了,新巢的蟻全都是勤快的公民呀。”
“嗯。”。
懶蛋的這個‘嗯’讓我幾乎相信,在老巢這裡‘懶’的确是一項工作。
“你的工作真是懶!”。我用強調的目光看着懶蛋。
“嗯。”
“你确定?”
“嗯。”
……
懶蛋對我的問話和調侃持聽之任之的态度,而這就令我拿它取樂的興趣是陡然消失。我開始相信它真的是在做關于‘懶’的工作,但是基于它三巴掌打不出一個屁的言語狀況,我決定不在它的穴室裡久留而是立即告辭。即便是呆的時間長也從懶蛋這裡探得不了什麼有用信息,而且還要多聞一段時間令蟻作嘔的氣味,如此,走為上的行動就是絕對正确的。說走就走,打定了主意,我向懶蛋點點頭并說了告辭的話語,随就快步走出了它的穴室。哈哈,對于這樣一個連朋友都不是的家夥留戀就是虛僞,所以,我的快速離去也是為誠實的純潔度做貢獻。
此刻,往皇宮去的路程還有一半,在這剩下的路程裡我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老巢為什麼對懶蛋那樣的蟻有如此之高的容忍度,以至于把它慣的竟然以懶為榮,進而,就把懶當作了自己的職業。這的确是一個奇怪的現象,在新巢隻有新入籍的公民猖狂享有懶的權力,哈哈,那也是它特級傷殘的既成事實逼迫出來的無奈之舉。可以說,沒有哪一隻體格健全的新巢蟻會像懶蛋這樣活着,若是有也肯定早就成了末位淘汰的中标者,而銷聲匿迹于新巢的地界之外了。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我在老巢的時候,懶蛋雖然也是現在的這副懶洋洋的狀況,然而,在專門負責看着它的勤奮蟻的監督甚至管教之下,這家夥隻能偷着懶而絕對不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地懶。可是,令我費解的是,剛剛我看到的場景——懶蛋可是在無所顧忌、大搖大擺、肆意妄為地耍懶呀,而這顯然說明老巢已經産生了不以懶為恥的蟻的社會氛圍。——噢!這簡直是有恃無恐,對,好像就是這樣的狀況,——有恃無恐,這家夥就是在有恃無恐地放縱自己的懶惰。可當冷靜下來一想,看這狀況,似乎懶蛋的行為得到了誰的授權,并且我認為應該是有暫時說不清道的某個權威在有效地保護着這家夥的行為。明确地說,這樣的情況若是發生在新巢我可不能容忍,即便是有點酷呀那家夥對之放任,我一定還是持對之堅決遏制的和打擊的立場。是啊,依着固化一向嚴謹的性格和硬朗的作風,絕對不會允許老巢蟻以懶、髒、臭的狀況活着,它甚至有可能會動用刑罰将這一類的蟻斬首示衆以儆效尤。可是讓固化甚至是我這個非老巢蟻,皆不能容忍的情況的的确确地正在發生着。一隻偷懶但不耍滑的蟻,像豬一樣隻消耗而不貢獻地生活在老巢的地界之中,如此,不但是對壞毛病的聽之任之,更是對螞蟻這個物種的天性的玷污,從族類發展的眼光看,慵懶無疑屬于非常危險的群社風氣。可以說懶蛋的行為已經擊穿了螞蟻的道德底線,以勤奮而立足于生物世界的螞蟻之中竟然出了懶的個體,我認為這無異于點燃了這個物種退化的導火索。進化乃成功之母,退化乃失敗之父。所以,在我看來蟻畜無害(人畜無害)的懶蛋其實很危險,因為它的行為會由近到遠慢慢影響别的蟻的思想,再經過時間段推波助瀾,若幹年後一個巢穴乃至一個螞蟻王國的蟻就都會變得慵懶起來。細思極恐,若是螞蟻都不再勤奮,那麼這個物種還有希望嗎!
我是邊思索邊向前走,就在這個時候有一隻老巢蟻跟我走了個擦肩,之後我們倆就都停住腳步并同時轉身看着對方。這個家夥我認識,它叫口無遮攔,也是一隻和我同時代的蟻。像我和懶蛋的關系一樣,在我還是老巢蟻的那段時間,我和口無遮攔之間也是僅僅認識而很少有來往。當然,那個年代我就已經憑實力混上了千蟻長的職位,而懶蛋和口無遮攔至今還都是默默無聞的普通蟻,所處的地位、角色、職位不同且又不是一個蟻團的蟻,交往少自然也屬正常了。我不知道口無遮攔為什麼要站住并且瞪眼看着我,而我為什麼要站住并且也瞪眼看着它的原因,哈哈,這——我自然是既清清楚楚又明明白白。
“你是個殺蟻惡魔。”口無遮攔面色稍怖地看着我,“但是我卻把你看作是個英雄,畢竟你是個講規則的嗜殺的家夥。接下來我要說,歡迎小勇夥伴來到老巢,更歡迎你以和平的姿态置身在這裡。哈哈,坦率地講,若是處在兩巢間的戰争年代,你在這裡現身首先對我是件絕對危險的事,其次對你也必然也是一種兇多吉少的狀況。”
“你說的全是實話,”我點頭笑道:“我十分同意你的觀點。戰争對誰都沒有好處,就切身利益來說,對戰的雙方都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做賭博。”
“要是老巢和新巢的蟻早有小勇夥伴現在的覺悟,哈哈,我認為兩巢的兩次大戰根本就打不起來。”
“口無遮攔夥伴,”我又說:“和平能保障培養和收獲利益,但是,要維護利益就還得靠戰争。”
“是啊,戰争是永恒的,而和平是相對的。”口無遮攔順着我的話題說:“一切戰争的動機都是為了争奪資源,現實的情況是,面對欲望資源永遠都是短缺的狀況而絕不會有寬松的時候,因此,誰得到誰得不到就都得由武力來決定。所以我要說是生物就要想着與戰争共存亡,隻要有個體和不同群體的并立存在,我們、你們和它們(他們)就永遠消滅不了戰争,除非大家的欲望都丢了,同時,生理、心理和群體系統的進化也都停止了,可是這根本就辦不到。哈哈,凡是不進化的都被淘汰掉了,而凡是進化的皆是存在的。但願兩巢之間的和平局面能夠維持的長久一些,讓戰争離我們的時間距離跑出一萬個未來去,如果未來有尺寸并且可丈量的話。提到戰争,我得說新巢蟻的戰鬥力無論是在赤颚戰的老時代,還是兵器戰的新時代都非常非常的強悍。幸運的是,像我這樣的戰鬥能力一般的蟻,還有像懶蛋那樣的根本就沒有戰鬥能力的蟻,都幸運地在兩巢的兩次戰争中存活了下來。所以,感謝上天還讓我活着,感謝新巢的殺蟻工具沒能找到我這樣的敵蟻。”。
口無遮攔的上述話語說的很有道理,同時也給了我套它的話的引子。哈哈,我得利用這一點,讓它給出一個我對懶蛋現象疑惑的合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