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定有緊急的事情,這我早就看出來了,但是我卻不能毫無原則地放它進去。”一絲不苟總結性地說:“盡管我知道它是一隻作風正派的蟻,可我卻不能因為它的正派而讓我變得不正派了。”
“我可惦記着小勇夥伴向我緻謝,因為沒有我它還得無可奈何地呆在老巢的外面,焦急地等待着首相對它可從這個穴口進入老巢的批示傳達下來。這是明明白白的事實,我是小勇所盼望的那種命令的承載者,往這裡趕赴的時候我是不要命地奔跑,并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到達了傳信的目的地。老老實實地說,這讓我比平時每日多耗費了百分之十的生命能量,也就是說我的生命可能因此而少了一天的存活時間,不過,把如此的一天送給可敬的那隻新巢蟻我并無遺憾。哈哈,我的拼命奔跑為小勇夥伴争取了時間,如果做個預估,至少讓它在這個老巢最偏僻的巢穴口少等待了兩個時辰。可是在我等着受益的那隻新巢蟻表達謝意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卻沒有發生,眼下我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是,我相信它的緻謝遲早都會到來。”口無遮攔朝一絲不苟它們無奈地聳聳肩,“我跟小勇夥伴的關系可好着呢,它每一回到老巢來都會拜訪我,基于此,我實在難以找到不原諒它剛剛的莽撞行為的理由。哈哈,要說原諒它的理由,那可就是太多了,随随便便地就能拎出一個來。這一回它走的那麼匆忙的主觀原因,我想大概是跟那向來吝啬的時間先生鬧别扭了吧!”
“自打我見到新巢的小勇開始,它就看着時間不順眼,進而就把對時間的不滿發洩在了我們的身上。”一絲不苟的臉上顯露出微微地怨氣,“它非常的不配合,體現在此方面的活躍令蟻難以忍受,不過,即便如此我也大方地把自己一生百分之三十的忍耐力都送給了它。真不希望它再來老巢這個最偏僻的巢穴入口騷擾我們,因為我們已經習慣了僻靜無蟻的狀況。”
“它是怎麼來到這麼偏僻的一個地方,并且還要由此穴口往老巢裡面進呢?”口無遮攔用探求的眼神瞥着一絲不苟,“這個穴口位于老巢地上領地的最西端,要到新巢的地上領地去得橫穿整個老巢的地上領地,那位尊敬的小勇在地面上的活動範圍倒挺大,看來,這一路把它的六條腿累的夠嗆呀!”
“我隻關心我所負責的這個巢穴口附近的蟻和事,至于,和這個範圍無關的任何的‘其它’就和我沒關系了。”。一絲不苟說完這話,便将身子轉向對着巢穴口以外的方向,看來,它并不想跟口無遮攔把話題深入下去。
見自己的話語惹來了無趣,口無遮攔也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偏僻的老巢穴口似乎不怎麼受歡迎,索性也像一絲不苟一樣把身子一轉鑽進穴口就從衛兵們的視線裡消失了。
口無遮攔也往老巢裡面返回了,可是無論如何它也攆不上我,這不但是因為我先它後進的穴口,更重要的一點還在于我比它的速度可要快得多,哈哈,在聯合王國的地盤上比我跑得更快的蟻也就那麼寥寥幾隻。在口無遮攔和一絲不苟之間的對話進入到尾聲之際,我差不多已經來到了老巢的那個風格簡樸的首相府的穴室口。哈哈,若不被光速附體,口無遮攔即便是把世界上所有的期望都彙集到自己的六腿上,也實現不了在我和固化會面之前見到我的身影的願望。當然,我之所以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首相府趕赴,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理由是急切要見到固化,除此之外,剩下的那零點零零零壹的理由裡面的一小部分,就是不想被口無遮攔那家夥給纏住了。一旦被它給纏住了,要想擺脫,那可就難了。老實說,以目前的狀況,我不能在固化以外的任何一隻蟻的身上浪費時間,因為那樣就等于透支聯合王國的未來。
接下來,回顧一下我往老巢穴口裡狂奔的過程,其具體情況是這樣的,當時我隻關注口無遮攔向一絲不苟傳達的命令的主旨部分,在獲知我可以進入老巢的明确信息的當即,我的六腿已經不受大腦的控制而猛力蹬地,随扛着我的身體内像滾動的旋風一般鑽進了老巢的穴口。轉瞬間,剛剛還對我紮緊籬笆的一絲不苟率領的穴口衛兵,這會兒竟都成了擺設,對前沖的我是隻躲避而不阻攔,久違的如入無蟻之境的感覺就又讓我體會到了。哈哈,同意與不同意的區别太大了,以至于後一秒展現出來的情況和前一秒的完全相反。要說開,雖說是見到了久違的熟蟻,可等着我做的事情更為緊迫,我腦子裡裝着的思想可不是眼前的這二十一隻蟻所能懂得的,所以我這會兒必須得把趕路作為自己要務中的要務,為了盡早見到固化而忽略一切禮節性的舉止又算得了什麼,哈哈,形式的東西永遠都是當看不當用的那種存在嘛!
進了老巢穴口,我的目标地非常明确,就是聯合王國首相府。這會兒我真想自己就是快腿,因為那是一隻能完美诠釋速度的蟻,成為它我就能省略過程而像閃電一樣出現在固化的面前。遺憾的是,包括快腿、好窺在内的一些新巢的特殊蟻才,如今都已經成了西天的一縷青煙,和現實沒有了任何的關系。好窺才死不久,快腿比好窺死的稍晚一些,總之,那兩隻曾經對新巢做出過顯著貢獻的蟻都成了生命的棄子,它們皆被活物的花名冊給除了名。我的那兩位夥伴的死法都屬于最可怕又最輕松的猝死,真不知道死神為何要急切地請它們到陰曹地府報到,難道那裡也興起了績效考核,收納的蟻的生命的指标都量化了,若完成不了指标的各級長官就會被免職或降級嗎。快腿、好窺的年齡和我相當,嚴格意義上說我還不算是老年蟻,所以,我要說好窺、快腿的死亡也算是英年早逝那一類型了。平心而論,我對自己曾經的那兩個夥伴是有感情的,若能和死神交上朋友,我會考慮賄賂那位地獄的判官,把我的那兩位好友從陰曹地府的花名冊上除名。可是能做到嗎?還是先解決完現實的問題再說陰間的事吧!——我讓自己的思緒回到對現實中的蟻和事的思考上,哈哈,說到底我還是一隻活着的蟻,活着就得讓自己的實踐緊密聯系實際,否則,我的軀體一定會成為那種邊緣化的存在,如此也就離死不遠了。哈哈,我很想念自己已經死去的那麼多的朋友,但是,我的腦子裡想的是見到它們的日子越晚就越好,若不是對活着喪失信心,哈哈,誰願意去死呢!
我的狀況便如此,往固化那裡趕的一路我的六腿在快速倒騰,同時我的思想機器也沒有停止運轉。哈哈,除了考慮見到固化時應該怎樣說話之外,我還想到了老巢的穴口衛兵隊長一絲不苟。哈哈,在知道了那家夥的名字之後,我倒是對名實相符這個詞有了透徹的理解,它的作風是内容與形式統一規律在具體領域的一種體現。要說相由心生能跟道理沾點兒邊兒,那性如其名一樣也能攀上一些在名實之間建立聯系的道理。一絲不苟有自己的特點,像它這種性格的蟻在新巢并不少見,可它在老巢還真是個罕見物。它讓我想到了誠懇,哈哈,這兩隻蟻的相似不僅僅表現在它們的處事風格上,連相貌和氣質它們彼此都是那種趨同的狀況。
是路就總有個終點,地球上從來不存在有始無終的路,而我的這次趕路的終點就是老巢首相府。很快,我急性子的六腿載着我的身體,就來到聯合王國首相府的入口前。哈哈,真不好意思,我沒能刹住自己的腳步,以比出發時稍慢的速度,沖進了固化居住地這個不大不小的穴室裡。接下來,要不是壓低颚尖硬頂着地面而止住了前沖的慣性,我的身體很有可能像炮彈一樣擊中正安安靜靜地趴在卧榻上的固化。那可不是什麼好現象,若是真的發生,不但會使我難堪,也會給固化一次身體乃至思想的颠覆性的沖擊。哈哈,很有可能引導固化的思維,朝着我要行刺它的方向懷疑。要說開,新巢的第一行政官行刺更有權力的老巢第一行政官,這簡直就是個笑話,即便是動作、行為的表現使蟻産生了誤會,我的思想也絕對、一定、毫無疑問的屬于無辜。
“小勇夥伴,你的表現太欠缺穩重,同時,也是在抗拒你那接近老年的歲數。看那,你闖進我辦公穴室的莽撞勁兒,比每年破殼而出的新生蟻還要沒有分寸,而這就迫使我思想的判斷機器要重新衡量一下,你還是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位小勇夥伴了。——眼前站着的這隻蟻就是小勇,因為它的形象太讓我熟悉了。但是,你的行為差點引起我的誤判,可它到底也成為不了我頭腦中糊塗基因的盟友。”固化用又冷又嘲的目光盯着我,“我想你的腦袋裡一定裝着某種翻天覆地的信息或情報,既然現在你已經見到了要傳遞的言語的腦容的終端——它應該就是我,那麼就請你一針見血地把話都說出來吧!”
自從全知、不笑死了之後,最理解我的蟻就算是固化了。哈哈,僅它剛剛完成的開場白就為我設置好了,把想說的話說出來的引子。既然如此,我必須趕快将自己在草叢裡探得的,水手蟻艦隊動向的那個重要的情報說給它。然後再和它一起計議,應對那幫海上入侵者的具體策略。
我停穩腳步,稍稍喘了口氣,說道:“固化夥伴,眼下我們感受到的都是和平、安詳、穩定的蟻的社會氛圍,但是,我要說的是内部的和諧并不等于所有都是和諧的狀态。我想,你肯定沒有預料到一場危機正潛伏在與海灘相鄰的一片草叢裡,而它一旦爆發就将給我們這個聯合王國制造一場滅頂之災。老實說,目前我還不清楚危機爆發的具體時點,但是,我敢說它爆發的威力一定是前所未有的。”。
見我這麼一說,固化點了點頭,說:“小勇夥伴能站在聯合王國的高度看待外部事物,這就是個進步,說明你的眼睛裡已不僅僅隻有新巢那一畝三分地了。既然是海灘邊的一片草叢,我想事情一定和水手蟻有關,或者說來自海上的某種力量正在醞釀對我們進行一次毀滅性的打擊。若情況真的如小勇夥伴所說,我們必須讨論如何抵擋那樣的威脅的侵襲。關系到聯合王國的生存的問題,絕對不能馬虎對待。可是,你還應該把情況說的再具體一些,那樣顯然更有利于我進一步地刨析危機,将之了解得透徹,畢竟也能助推我對事态的發展做出重合于趨勢的判斷。”
“水手蟻艦隊要對我們發動突然攻擊,它們的潛伏地點就在我剛剛提到的那片草叢。”。我邊說邊走到固化身前右側的那個卧榻旁趴了下來,我覺得這樣做很有必要,因為它可以保證我和我的對話對象平起平坐。我是新巢的第一行政官,得表現出這個角色應有的尊嚴,不能像個臣子一般站在固化的面前與之對話。我繼續說道:“據我的估計,小強很有可能會在近一兩天的某一個夜晚,安排水手蟻艦隊的陸戰隊潛伏到我剛剛提到的那片草叢裡。而後,再利用一個白天在老巢、新巢的蟻都出巢采集、狩獵的時機,它們的陸戰隊就突然沖出草叢開始向我們發起攻擊。”
“你所說的水手蟻陸戰隊要以什麼樣的方式攻擊我們?攻擊的重點目标選擇在哪裡?攻擊的時間區間大概是——?關于這些問題我們必須有個預估,盡量做到精準應對,那樣才能使措施在執行的過程中從容不迫、調度自如。”固化思索着說:“凡是那種旨在把敵蟻徹底消滅幹淨的戰争,針對的目标肯定是集中起來的敵蟻。零散的敵蟻可不是那一類型戰争的實施者,進行打擊的重點目标。所以,我們必須判斷清楚敵蟻的政治目的和目标,它們是為了殖民欲占領的土地,還是想把欲占領土地上的蟻統統都消滅掉,繼而,使它們自身成為那塊土地上的主蟻。政治目标不一樣在執行上的投入、實施,乃至戰略、戰術的設計安排也就不會一樣。所以,我們在應戰上要有針對性,不能被對方帶着節奏走,那樣不但很累而且很危險。總之,明确了敵蟻的政治目的,我們才能判斷它們發動攻擊性質和特征,才能有針對性計劃我方的兵力投入,乃至定性、定量對來犯之敵的殺傷程度。”
“它們若是想殖民我們這塊土地,必然要扶持這塊土地上的蟻為它們代言。基于此,我的判斷是小強會派出尖刀部隊直搗老巢、新巢的核心地帶,繼而将蟻皇和新巢統領控制住,這樣方可做到挾權威而令衆蟻。再說另一種情況,若是水手蟻艦隊想将這塊陸地上的蟻統統消滅了,它們的總目标是實現蟻的置換,或者說它們要登岸來當這塊陸地上的土著蟻,如此,對它們而言最好的殺傷條件就是老巢、新巢的蟻都集中在一起。說開,目标分散的殺傷成本比目标集中要大得多,這是連不懂兵事的蟻都明白的一個道理。”
“它們的蟻太少,并且也像新巢一樣靠彙集各方的蟻形成數量上的規模,所以,我對它們的政治目的的判斷是殖民。”。固化看我的目光裡摻雜着嘲諷的情緒,可以看出,它明顯對新巢召集别的螞蟻王國的蟻入夥持難以理解的态度,不過,它看到的問題早已經被我當作了新巢的危機對待。固化繼續說:“兩巢的穴口是我們防守的重點,隻要把敵蟻拒之于巢穴之外,地表上的世界暫且任它們猖狂也無妨。季節朝冬天推進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兩巢的物資儲備也都推進到了收尾的階段,所以,我們可以提前結束出巢活動,讓聯合王國的蟻全退入地下活動。地下作戰是陸地蟻的優勢,水手蟻最擅長水面作戰,當然,它們在地面上的作戰能力也不弱,畢竟開闊地界有利于它們在武器上的優勢的發揮。對了,新巢的水道是我們防守水手蟻艦隊的重中之重,那裡一旦失守,可能會讓我們的整體防禦變得非常被動。另外,我們也應該考慮到,我們怕冷它們同樣也怕冷,所以,到了天氣轉冷的時候,它們對我們的威脅就會自動消除。單以這一點而論,時間是我們的朋友,卻是它們的壓迫者。”
“固化夥伴,我們的蟻一旦都撤入地下,一定會水手蟻方面的思考,或者說我們的戰略企圖暴露給它們的可能性非常大。哈哈,下棋若是被對手看破意圖,就隻會掉進對手的拳套,那樣即便是不輸棋,也要招緻己方陷入慣性被動的局面。”
“那麼,你打算怎麼應對,讓我們的蟻都集中在地面上,和它們打陽光、月光下的戰争嗎?”。固化并不抵觸我的不同觀點,因為它正以探求的目光看着我。“我們必須清楚一個事實,水手蟻賣給我們的武器都是落伍了的,而它們留給自己使用的武器肯定領先我們好幾代。這就是它們能降維打擊我們的根本,面對這樣的對手我們真的很無能為力。”。
固化把問題說到了點子上,其實,在同一個問題上我也是底氣不足。但是,我必須把引導固化的觀點是主戰,若做不到這一點,也要嗾使它把固閉堅守的想法放棄而轉變為被進攻理念所控制的那種積極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