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液掩蓋住地瓷磚的潔白,倒映着女子慢慢拉遠的纖瘦背影。
顔朝正視着前方,夾在耳後的碎發滑落,她用指尖勾起來慢慢别好,擡起的手腕巧妙的擋住了旁邊那縷目光。
白清霜不露聲色的收回視線。
感受到對方撤回探究的眼神,顔朝這才松了一口氣,思緒飄遠。
其實她第一次殺人是因為對方恃強淩弱,想要搶奪她手裡的東西,甚至想要殺她滅口,顔朝也不會忘記那一刻的心理。
既有被繩子勒住窒息的絕望,卻也有瀕死的不甘,她會在心裡祈求萬遍,有沒有人來救救她。
沒有,她隻有自己,她隻有自救。
當她将匕首插入對方心髒的時候,看到不斷噴湧的血液會渾身發冷,生理性的反胃嘔吐。
但已經沒關系了,現在她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接受這一切。
當你不想走的時候,環境會潤物無聲的改造你,推着你向前,根本不會問你願不願意,想不想。
顔朝回過神看着白清霜,微微沉吟片刻,輕輕吸着一口氣問道:“是不是我在你心中那個無害的形象崩塌了?”
聲落,周遭似乎更加靜谧。
顔朝靜靜看着她,随後又下意識垂下了眼睛,嘴角有一瞬間的繃直。
她偏頭看着前面,像是不再關心女人會是何種表情,何種反應,翻湧着的情緒讓她此刻想封閉自己的感官以保持冷靜。
白清霜停下了腳步,眼睛裡閃過一絲波動,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音色清冷平和:
“我曾經有一柄本命劍,它雖是無刃之劍,卻依舊能削鐵如泥,斬山劈海。我喜歡它無鋒的模樣,卻也同樣執着于它的銳利。”
顔朝聽懂她的弦外之音,手指倏然收緊,圓潤的指甲陷入掌心,她轉身靜靜看着她。
一秒,兩秒,卻又好像過去好久。久到她好像陷入到女人那雙無波無瀾的眼眸裡。
看到了她一身素白,手持那柄長劍,衣袂飄飄,有着一劍劈開黑暗的肆意與自信。
美好的讓人向往,而人類的本質或多或少都沾着些慕強。顔朝很清楚的意識到,她在被她吸引。
但更為讓她在意的是,她知道白清霜是在用她的方式來寬慰自己,隻是這樣一想,心髒就變得難免變得有些酸軟。
“那你的那柄劍有名字嗎?”顔朝輕聲詢問。
白清霜擡眸,微微抿了下唇角,聲音裡隐約帶着一抹懷念,“無咎。”
無咎即是無錯,作為一柄利器,無鋒不是它的錯。
女人半阖了一下眼睛,冷峻的五官仿佛在這一刻溫和下來,似冰雪消融。
她就這樣直白的望進了顔朝眼睛最深處,就好像在告訴她:沒關系的,你做的沒錯。
顔朝下意識咬緊下颌,強裝淡然的移開視線。
她分不清自己此時微快的心跳是因為害怕深陷于女人的眼波裡,還是因為一種被安撫和兜底的雀躍。
“名字很好聽。”顔朝微垂着眼睛,聲音因為喉嚨發緊有些幹澀。
她清了清嗓子,幹巴巴丢下一句:“先回去吧,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白清霜不語,靜靜的看着顔朝匆亂向前的步伐,不同于剛才的沉重,此時已經恢複了些輕盈。
她心下稍稍放心,但眉眼裡又重新凝聚成另一份擔憂,她不知道對方現下為什麼又變得如此慌亂。
白清霜斂眉思索,細白的指尖被揉撚的微微泛紅。
短短不到百米的距離,一前一後,錯位而行的兩人心思各異,卻又同樣的心緒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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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懷裡抱着還是在忍不住瑟縮的女孩,輕輕用手掌拍着她的後背安撫。
她剛才猶豫着要不要檢查一下她的身體,看看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就是這個時候,唐思晴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應激一樣另一隻手緊緊護着褲子,她用微弱的聲音告訴她,她并沒有被做那種事情。
可身上的紅痕卻很刺目,女孩甚至還淚眼婆娑的小聲寬慰,讓她别擔心。
許安甯眉心緊蹙,眼眸裡帶着心疼,有時候真希望她不那麼懂事。
顔朝走過來,看了女孩幾眼,輕聲開口問道,“小晴的情況還好嗎?”
許安甯點點頭,又搖搖頭。注意到她刀上的血,心下了然,卻還是不足以完全平複她心裡的怒火。
許安甯呼出一口濁氣,聲音又輕又啞,“玉佩就放在左邊櫃子第一排第三列,密碼0101。”
顔朝抿唇應了一聲,轉身去取。白清霜的視線随着她移開,還是默默跟了上去。
輸入密碼打開櫃門,顔朝把錦盒拿出來遞給身後的人,柔聲說道:“物歸原主。”
白清霜垂眸看了一眼,盒子裡的玉佩靜靜躺着,而這個東西像是承載着她的過去,與現在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将玉佩拿出來,指尖無意的摩挲,握緊這抹冰涼,“多謝。”
顔朝觀察着她,問道:“上面的字符就是你的名字嗎?”
“是也不是,上面刻的是應澤二字。”白清霜眉眼淡淡,轉過身子,留下一道近乎于無的聲音,“我不喜歡。”
顔朝掀起眼皮,心口原本像被一塊石頭壓着,但現在緊繃的精神就像是被動放空了一瞬。
她怔然的看着女人離開的背影,耳朵像是被這剛剛最後四個字輕撫着揉搓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