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天大典後,衆人由敬天壇行至宴廳。
元遙下了台階就四處張望着,直到瞥見那抹紅色身影向她招手。
“人一多,差點沒找着公主。”杜晗歌大步跑來。
“表姑與表叔可也來了?”元遙給她順着氣。
杜晗歌順勢将手心貼在她的手爐上取暖,笑道:
“娘親舅舅正跟安南侯夫婦在一處。”
元遙摸着她手涼,便将掌心覆在杜晗歌手背上。
“呀,你怎麼也在啊。”杜晗歌故作驚訝,裝作才瞧見一旁的段淮似的。
斜睨着兩人交疊的雙手,段淮似笑非笑:“不耽誤你們姐妹情深,我去找周雙山。”
杜晗歌對着他的背影冷哧一聲,與元遙貼得更近了些。
元遙無奈一笑,隻得就着她的步子慢慢走。
杜晗歌回頭望了一圈,随即湊在元遙耳邊嘀咕:
“這人一張冷若冰霜的臉,竟還挺招人,你都不知方才有多少官家夫人、小姐向我打聽他,一聽他是公主的夫婿,才都偃旗息鼓。”
段淮歸京不足半年,鎮北将軍名号響徹京城是真,但其長相并不為許多人所知。
元遙一眼便瞧見了人群裡的段淮。
他正與周雙山并排前行,時不時與同行的其他人交談幾句。
段淮今日穿的是件藏黑交領窄繡長袍,外頭套一件長身貂皮大氅,長身玉立,奪目得很。
皇家宮宴,出席的盡是些高門貴胄,相貌優越之人不在少數,就算這樣,段淮在這群公子哥裡也是最出挑的存在。
人常說,熟悉之人瞧不出美醜,再好看的容貌看久了也覺平平無奇。
可元遙并非如此,跟段淮認識這麼多年,她始終覺得他是這世間最驚絕的人。
“好啦,别再看他了,公主不如多看看我。等到了宴廳,我就得老老實實跟我娘去了,這可是看一眼少一眼。”杜晗歌擋住她的視線,她本就比她高半個腦袋,這一擋可謂是嚴嚴實實。
元遙把她鬓邊的幾縷發絲捋到耳後,眼睛彎彎地應着:“好,不看他。”
二人說說笑笑走到宴廳,距離開宴還有些時候,衆人都聚在宴廳外頭賞梅。
杜晗歌走後,元遙環顧幾周都沒瞧見段淮的身影,正納悶着,忽聽人喚她。
“可是世安殿下?”
她循聲回身,隻見是一位衣着雍容的老夫人。
“您是……”元遙心中有了個模糊的答案,再瞧這位夫人,試探開口:“盧老夫人?”
“正是老身,沒想到小殿下還能認出老身,”盧老夫人仔仔細細打量着元遙,臉上笑意愈甚:“像,真是像,你比你母後更像榮兒。”
“您說得是外祖母?”
眼前這位盧老夫人,是已經逝世的安甯王之妻,安甯王逝世當年,元遙父皇特下召接其遺體入京,葬入香山陵。
就是那年,盧老夫人攜其親眷在宮中住了些時日。
元遙沒想到,她認得自己外祖母,還能這般親近地稱呼外祖母的閨名。
“你外祖父竟沒告訴過你,我同你外祖母的關系?”盧老夫人面露不解,而後像是恍然大悟地輕笑一聲,“瞧他氣量小的。”
“祖母,您身子骨不行,我們找個地方坐着說。”
方才就一直陪在盧老夫人身邊的年輕男子突然開口。
元遙這才覺得他有些眼熟,便多瞧了幾眼,哪知兩人視線相撞的一瞬,對方卻像看見什麼兇神惡煞似的,登即錯開視線。
元遙倍感莫名其妙。
“你這小子怎麼說話呢,我身子骨行得很!”盧老夫人嗔怒道,轉而面向元遙又換上了和藹的模樣:
“來來來,我們坐着說。”
“我與你外祖母是手帕交,自小一同長大,直到她嫁了方重明那混蛋……你外祖父,我與她才分隔二地。”
元遙雖知外祖母是甯州人士,但屬實不知還有這層關系。
“你那外祖父從前就小心眼,看不得榮兒對我比對他上心……哎,年輕時熱熱鬧鬧,一轉眼都隻剩一抷黃土喽。”
外祖母逝世得早,元遙隻見過外祖父。
她曾聽舅舅提過,外祖母是甯州袁氏一族的嫡小姐,外祖父曾任甯州府經略轉運使,想來兩人正是由此生得緣分。
“瞧見殿下,活生生像瞧見了桃李之年的榮兒一樣。”盧老婦人就這麼端詳着元遙,蘊滿了欣喜的雙眸逐漸凝出水光。
似是故人來。
元遙趕忙拈起帕子為她擦拭:“怪我,長了副催人淚下的模樣。”
盧老夫人破涕而笑,轉而拍了拍身後的男子:
“小子,過來,怎麼不知給殿下行禮?”
那男子這才慢步上前,闆闆正正彎腰作揖:“岐山見過世安殿下。”
元遙仍是沒想起來他是何人。
盧老夫人看出了她的疑惑,提醒道:
"岐山是我的孫兒,十年前曾随我進宮,還與殿下一同玩耍過。”
元遙隐約有了些印象,她仔細比對着眼前的青年同記憶裡孩童的區别,不由得多瞧了對方幾眼,
不料盧岐山竟不自在地側過了頭。
盧老夫人了然一笑,對着元遙往後頭示意:“來京時聽聞殿下年前與成了親,不知哪位郎君是?”
元遙順着對方的視線轉過身,恰巧看到段淮朝她走來。
“這位便是我夫君,段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