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兒時聽過一則靈異傳說,說是有一書生進京求學時路過一鄉野,正值入冬時節,恐入夜前難行至城中,遂打算歇在方圓幾裡唯一的一家客棧裡。
客棧雖開在鄉野,地處三縣交界,住店的客人絡繹不絕。
書生來時,已經沒了空房。他正打算離開,恰逢有一人退房,這才得了住處。
因着兩人前後腳住店,店家沒過多打掃,好在書生也不拘小節,背着行囊就住了進去。
他進屋後,瞧見床底下有一雙桃紅底的繡花鞋,他隻當是旁人落下的東西,想着原也住不了多久,便沒當回事。
直到後半夜,他迷迷糊糊醒了過來,見那雙鞋莫名跑到了桌子下頭。書生雖疑惑萬分,記得自己并未動那雙鞋,可屋裡沒别人,他想着許是睡前不小心踢了過去,于是沒放在心上。
結果第二日,他發現那雙鞋又變了位置。
書生心生恐懼,以為進了賊,馬不停蹄要去退房,誰料,夜裡下了大雪,沒有停歇的意思,隻得再住下去,等雪停了再動身。
這一晚,書生将門窗用桌案擋死才敢合眼。翌日,門窗未曾有人動過,而那雙繡花鞋雖然還在床下,可那鞋尖竟是對着床榻,就像是有人穿着這雙鞋站到了他床前。
第三日夜裡,書生不敢再閉眼,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繡花鞋的位置。
誰知那雙鞋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兀自走動起來。
門、衣架、條案,還有床榻跟前走了個遍。
就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最後,正正好好停在了衣櫃前頭。
書生死死盯着那兩人寬的紅木衣櫃,不知何處來的膽子,竟鬼使神差過去打開了櫃門——
裡頭站着一具光腳的女屍。
想到這兒,元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馨兒被她的話吓得直接松開手,兩隻鞋砸在地上,“砰”一聲,震得人心尖發顫。
元遙下意識往段淮那側靠了靠,險些紮進他懷裡,後者身子一僵,随即拍了拍她的背脊:
“别怕,我出去看看。”
段淮才到門外,就迎面撞上來通傳的宮人:
“段大人,陛下請您二位過去。”
——
誰人能想到,子時的皇宮,最熱鬧的地方,竟是宣和殿。
元遙二人到時,裡頭已有許多人。
元策陽、元長嶺夫婦,惠貴妃、喬充媛為首的三四個嫔妃,還有獨自一人的元媛。
最先發現二人的是元長嶺,他帶着一如既往的笑面虎模樣,迎着二人與他夫婦同坐。
“阿遙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可是身子欠佳?”
元遙由段淮扶着坐下,接過東王妃遞來的熱茶:
“多謝二嫂。”
又轉頭對元長嶺道:“許是這幾日天涼,身子骨有些發虛。”
段淮扶着她坐舒服後,從随身帶着布包裡頭拿出湯婆子塞到元遙懷裡頭,随後将她因盤坐而散開的披風下擺攏好。
東王妃見狀眼眸一亮,拉了拉元遙,小心道:
“這是有身孕了?”
她聲音不大,僅能離得近的幾人聽見。元遙明顯感覺身旁的段淮氣息滞了滞,在他開口前趕忙道:
“二嫂莫要聲張,”元遙故作羞赧,作勢拿帕子擋對方的嘴:“隻讓府醫診過,等過些日子穩當些了,再告知大家。”
她說完不着痕迹瞄了元策陽一眼。
元策陽的性子不同于元長嶺,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她判斷不出他的想法,但她知道,他定是聽見了。
“我那時也是過了三月才敢對外說,這事兒小心些好。”東王妃輕笑着拍拍她的手。
元長嶺回到王妃身側,“你嫂子月份小那段時日,吐得是昏天黑地,被折騰得不行。”
他眼底含笑:“這小子生下來也不讓人消停,頑皮好動,這還不會走,已經要将床闆爬塌了。”
元遙借機多問了幾句孕中的事,回過頭來,才顧上身側的段淮。
她是臨時起意編的謊,沒同他商量,自知理虧,便湊到他身邊,拉拉他的衣袖,讓他低一些。
段淮雖仍然闆着一張臉,卻聽話地低頭湊近她。
元遙看他的樣子,起了别的心思,故意問他:
“怎麼了,這麼不欣喜?”
段淮知她有意耍壞,舌尖頂了下腮,上手捏住她的臉頰,略一用力:
“我怎麼不知,光靠嘴碰嘴就能弄出孩子?”
元遙聽到這樣的糙話從他口中說出,下意識揉着臉頰,明明不疼,卻照樣燙得不行。
段淮不再言語,轉身從手邊的包裡摸出皮壺,将裡頭的湯藥倒進杯裡,推到她面前。
外頭天寒地凍,一路過來,藥也溫了許多,正合适入口。
望着他的模樣,像是當真生氣了,元遙心裡懊惱起來,做什麼非要逗他。
她想向他解釋,又怕被旁人聽了去,盯着桌上的瓷杯思慮了須臾,幹脆拉過他的手掌。
段淮不知她的意圖,一開始并不那麼順從,直到元遙的指尖在他手心滑動,才老實下來。
元青弘既有意讓段淮回北境帶兵,不如讓他更放心些。此時元遙若有了身孕,她和孩子就是要挾控制段淮最好的籌碼。這樣一來,表面上牽制了段淮,實際能夠保他幾分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