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元青弘用人時裝做聖人君主,用完人過河拆橋,防不勝防。
元遙不擔心段淮看不懂她的意思,畢竟多年前,她失聲那些時日,就是這般給他傳達話語的。
隻是他明明看懂了,卻沒有什麼反應,元遙有些着急,不自覺攥住他的手,極小聲道:
“沒有瞞着你,是突然起意。”
兩人離得近,元遙明顯能覺到,段淮的氣息聲越來越重。
不一會,他微微掙開她的桎梏,将她的手也放回了她自己腿上:
“知道了,回去再說,先喝藥。”
從元遙二人進來開始,已經過去了一炷香的時候,元青弘仍未出現。
在場的幾個嫔妃逐漸坐不住了,湊在一處竊竊私語。
比起她們,這邊的元長嶺跟元策陽兩人,顯然是各懷鬼胎,即使偶爾交流幾句,也避重就輕,隻說些不鹹不淡的東西,生怕落下任何一個話柄。
又過了片刻,楊皇後帶着元歆月來到此處。
元遙還以為她是來替元青弘主持局面,誰知她們母女竟也是被傳喚而來。
她朝段淮挪近些,低聲問:
“你可有思路?”
段淮抱胸靠着柱子,不動聲色在對面的幾個嫔妃身上巡視一圈,貼着她耳側道:
“惠貴妃、還有她邊上那兩人的寝宮門前也被人放了繡花鞋。”
“你如何得知?”元遙眼底掠過一絲驚詫。
二人同那幾人離得不近,很難聽見對方在說些什麼。
段淮語氣平靜,答道:
“看口型。”
“這麼說來……”
今日這一出怕不是郭蓁暴斃之事有關。
隻是郭蓁這事是闫牧舟在查,倘若有了進展,元遙今晚同他見面時,他沒理由不告知她。
除非是他們二人的分開後發生的變故。
“皇後娘娘!”
元媛突然跪到大殿中央,屋内的話語聲随之停止。
“媛兒,求皇後娘娘救救媛兒的夫君!”
楊皇後本阖着雙目,聞言,撥動佛珠的手滞住,眼皮微微擡起,冷聲道:
“本宮又不是太醫,如何救的了西平侯?”
元媛雙目含淚,背脊微顫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我夫君是頭部受重創導緻的昏迷不醒,太醫都已無能為力,現如今,唯一能救我夫君的,就是阿遙府中的府醫。”
楊皇後不禁皺了下眉:
“堂堂太醫院,竟比不過一介小小府醫?”
“那人并非尋常府醫,而是曾經的虞太醫之子,最擅治腦疾,娘娘,媛兒這些日子尋遍名醫,屬實沒有辦法了,”元媛哭得情真意切,在場女眷不免都有所動容,“求皇後娘娘幫我勸勸阿遙,讓她幫幫我們夫妻吧……”
“本宮倒是記得虞太醫,沒想到其子如今竟在遙兒府中,”楊皇後輕描淡寫道,“又不是多麻煩的事,讓他診治就是,你何苦這麼大陣仗。”
“娘娘您說的是,”元媛身子晃動,似是悲難自抑,“可……可……阿遙妹妹還記恨多年前的往事,不肯相救啊……”
殿中沉寂了幾許,隻剩元媛的抽泣聲。
元遙面無表情,宛若一個局外人,靜靜看着這場鬧劇。
“人命當前,怎能如此心胸狹隘!”說這話的是喬充媛,她義憤填膺地剜了元遙一眼,說完便起身去攙扶元媛。
元媛哭得幾乎跪不穩,卻也不倚靠喬充媛的攙扶,而是偏要死命撐着身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阿遙,二哥以為當大局為重,救人為先……”元長嶺忽地站了出來,話未落地,被東王妃拉了一把,他置若罔聞,繼續道:
“宗室本為一體,一人有難,其他人都當竭力相助。”
他話音才落地,隻聽得殿上一聲嗤笑:
“二哥這般心系宗親,媛姐夫受傷這麼長時日,也沒瞧你去看望。”元歆月靠着椅背,不冷不熱道:
“一個府醫能治好太醫院都無計可施的毛病?漂亮話誰不會說,真那麼關心,不如省下些嘴上力氣,去各地搜羅搜羅名醫,興許還有得治。”
元長嶺被這麼一噎,有些惱羞成怒,卻也不好發作:
“西平侯昏迷日久,媛妹妹也是着急了,就當多個希冀,讓那虞氏子瞧瞧又有何妨?”
元歆月沒再與他争論,隻冷笑幾聲,絲毫不掩飾眼神中的嘲弄與諷刺。
眼瞅着元長嶺又要被激起來,楊皇後将佛珠用力拍在桌上,斥道:
“行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遑論都是一家人。”她望向元遙:
“今日本宮做個主,遙兒,你就幫幫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