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跪地伏身道:“回禀陛下,秦國夫人帶着家仆闖入新城公主府,兩方起了争執,不過幸而驸馬及時趕回主持局面,未釀成大禍。”
周元祐勃然變色,目光轉向宋墨,他已噗通一聲跪倒請罪:“今日陛下與諸位大臣議事,小人實不敢打擾。那張真人譴了人來報信說公主傳召,将他和兩個徒兒一并帶入府中,小人一聽便知不好,急忙派人去尋驸馬回府。”
周元祐上前一腳踹翻了他,“姐姐将阿迦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若真出了什麼事,朕活寡了你!”
内侍立即道:“秦國夫人一行從公主府離開後便去了正清觀,那孩子有真人在應是無恙。不過小人聽聞夫人怒極甚至拔刀要殺公主,幸而有衛将軍阻攔才沒有出事。”
“衛翕也在?”
“他與張真人的徒弟是表親,小人聽見那孩子喚他表叔。”
周元祐單手叉腰,面色沉沉。宋墨低聲道:“陛下,小人以為如今這事陛下不宜過問,若您涉入其中反會引起關注,招人诽議。既然未有大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它過去就是。”
周元祐沉思——一頭是阿姊,一頭是姐姐。阿姊那性子她知道,她待謝珩一往情深,對姐姐定有隔閡。若兩廂不見也就罷了,偏偏他又放不下姐姐。
今日這事若真的較起真來,姐姐定是大錯,要先安撫住阿姊才是緊要。
“罷了,你去公主府上,送些阿姊喜歡的布料首飾,朕記得前些日子南邊運來的紗緞,天熱時裁衣穿正好,挑一車顔色鮮妍的送去。記住,多加寬慰,勿要提及夫人。”
這一夜雨不止,直至第二日清晨方歇。天空仍是陰雲密布,朝會上,卻有官員突然發難直指昨日之事。
發難之人不過禦史台台院一侍禦史,鮮聞其人,卻在散朝之際突然拜道:“微臣有事啟奏。昨日秦國夫人帶家仆闖入新城公主府,甚至持刀要殺公主,此事性質惡劣,還請陛下徹查。”
周元祐面色倏地一沉,擺手道:“此事是個誤會,且與朝事無關,退朝吧。”
“非也,陛下!”官員跪道:“新城公主身份高貴、然而秦國夫人卻不顧法度尊卑,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事後潇灑離去,無有責罰。如此嚣張跋扈,陛下緣何包庇她。此事在民間傳的沸沸揚揚,陛下若不秉公處置,勢必要叫百姓以為陛下被美色所惑,有辱陛下聖明。”
“昨日之事,朕不想昨日之事今日就能傳的滿城風雨,是卻有傳聞,還是有心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别有用心。”
周元祐一番話讓殿中沉默
中書令李臨安道:“陛下,眼下是這蕭氏,她如此膽大妄為,嚣張跋扈,臣以為不能縱之任之。”
周元祐掀眸睨他,轉向劉直問道他有何想法。
劉直道:“臣對此事也是有所耳聞,不過到底未曾親眼見到。不過臣倒是聽說昨日衛将軍也在,不如讓他講一講吧。”
衛翕出列道:“陛下,此事的确是個誤會,夫人并未要殺公主。”
那上奏的官員駁道:“誤會?哪個誤會會讓人拿刀刺人,衆目睽睽,可有數雙眼睛看着。使君緣何要包庇蕭氏,莫不是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
“你放肆!”
他叫周元祐斥責收斂低頭,隻是仍道:“微臣既為侍禦史,便有監察之職,忠言逆耳,陛下不可不聽。倒是使君,聽聞你曾于馬球會上殺蛇救過秦國夫人,昨日之事,你又在場,怎會如此巧,莫非常行英雄救美之事。”
衆臣聞言暗自垂首探看,眼中或揶揄,或鄙夷。這節度使前腳拒婚,後腳卻與這婦人牽扯不清。
“無論是何緣由,秦國夫人闖入公主府,要殺公主都是确實之事,怎能輕飄飄揭過去?”
“你要如何?”
“微臣以為,此女雖出身高貴,但品行不端,頗類其父,侍奉胡賊,妖媚惑君,似褒姒妲己之流,乃禍國之患。陛下應當嚴懲此女,為國表率。”
“你要朕殺了她?”
“陛下,若肯誅殺此女,臣願以死告天,為我大梁社稷。”他摘下官帽,跪地叩首。
衆人驚愕之餘不免惴惴,這是要逼着陛下殺了蕭氏。這蕭氏再受寵也不過一介女子,翻不起多少風浪來。況且她向來不涉朝堂,何至于此。
衛翕正欲開口言明阿迦之事,卻被魏弘拉住臂膀。
此時禮部尚書出列道:“臣以為此番還是中宮空懸的緣故,皇後乃天下女子表率,然中宮空懸日久,陛下若早立皇後,便不會有此事。”
周元祐挑眉哦了一聲,換了姿勢撐膝道:“那卿以為何人合适?”
“李昭儀出身清貴,飽學詩書,德行俱佳,可登鳳駕。”
周元祐沉默,殿内一時萦繞着一種緊張的氣氛,許久他松開手一撣袖笑道:“好,好,好,李氏确實德行出色,千秋在即,等千秋之後朕便冊封她為皇後。至于蕭氏,即是誤會,到底言行有失,便讓她去相國寺為太後抄經祈福,也算将功折罪。”
由禮部侍郎牽頭,衆人齊呼聖上英明。
劉直觑向李臨安,這老狐狸,那微末谏官出身寒門,走科舉一途,自然是他下面的人。近來李氏失寵,想來他着急了,竟能想到這一出。可陛下最不喜歡被人要挾,還拿他看重的蕭氏作筏子,别是搬着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散朝後,魏弘問衛翕,“昨日究竟是何事?”
衛翕将阿迦之事簡單說明,“不敢瞞義父,那孩子是嚴昉遺子,陛下應當知情。”
魏弘面色微沉,提醒道:“你與那蕭氏不宜牽扯過深。”
衛翕颔首,“義父放心,我過些日子便去青州,此間事了便返幽州,應當不會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