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本來能趕回去的,可為了給你送信,我回去定要挨罵,三哥就留我一宿吧。”
衛翕見他樣子比先前活潑許多,問道:“與你一同吃酒的是新交的朋友?”
“是,一個是兵部吳尚書家的二郎,一個是許将軍家的小兒子,同我意氣相投。”
“與那裴武沒生事端?”
“我懶得理他,再說不過是我手下敗将,誰不知道他不敵我。”
衛翕失笑佯怒道:“收收你那嚣張氣焰。”
夜裡魏徵就睡在他這裡,他睡相不好,衛翕叫他一隻腳搭在胸口醒過來。
外面蒼壁的鼾聲如雷,他單手墊着後腦一時難以入睡。
或許是六郎今日逃課的事叫他想起早年時與四郎嚴昉也常如此。那時他沒資格入國子監,他二人卻在裡面上課。是以每到溜出去玩的時候,他便要在一處院牆外等着,等他們二人攀出牆來,再一道走。或去酒肆吃酒,或去西市看鬥雞雜耍。有一次去賭坊,四郎憨直,嚴昉什麼牌都叫他洩露完,輸的一幹二淨,氣的上去撲他,卻也沒能打過。
之後多年再沒有過這樣的日子,如今也隻剩了他一人。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魏徵喊他三哥,他嗯了一聲,以為他醒了,卻隻是在說夢話。他将他架上來的腿再放下去,翻了個身合上眼。
相國寺中,扶光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午後宮裡的内侍送信來說陛下允了衛将軍所請——他要帶阿迦一同去青州。
内侍或許被交代過看她反應,見她冷淡多少有些惴惴,便又将宋墨交代過的話說了一遍,解釋陛下的好意。
扶光哼一聲,内侍問可有話要小人傳個陛下,扶光揮手,他小心退了出去。
夜裡燭火點起來,扶光難得抱起琵琶彈了一曲。她彈完後還覺得不暢快,将琵琶給了茯苓。她随着幾個簡單的音律跳起來,幾個旋轉後氣都有些喘不過來。
妙音道:“七娘跳的真好,我還是頭一次看你跳舞。”
柳娘卻顧不得看她跳,急忙将她扶坐在榻上。
扶光捏了幾個手勢,有些失笑地動了動腳,到底和從前不一樣了,她身子很重,一點也不輕盈。
“姑姑,你繼續彈,我想聽。”
她挨靠着扶手托着下巴,燭火掩映下,她眸中跳動着勃勃生機,肌膚溫暖,就那樣靠着睡了過去。
柳娘将她服侍着躺下,她都沒有醒過來。柳娘将帳子放下,對茯苓道:“今日真是稀奇,又是彈琵琶又是跳舞的,睡得還這樣沉。”
茯苓打開香球鎖扣,撥了撥炭,又将抄好的一紙經文送進去。經文被火吞噬,一點點化為灰燼,她靜了許久,轉身道:“許是府裡遣了人來,七娘心裡寬慰不少。”
柳娘道:“正是,大夫人與郎君一直是惦記七娘的。從前他們對七娘便好,平日少見,聽說七娘被罰了便急來問。”她歎氣道:“隻是如今府中到底不比從前。”
茯苓安撫她快去歇息,夜裡她守着。等屋裡都靜下來,她忍不住掀開帳子去看,七娘側躺着,呼吸平穩,睡得很舒服。
轉眼便是千秋宴
宮中的禦駕這日清晨便列陣而出,浩浩蕩蕩往曲江池去。
宴席上,内侍唱道秦國夫人至,衆人紛紛看向周婉。
周婉掩唇飲酒,輕笑道:“本就是個誤會,今日是給母親祝壽,自然要熱鬧些的好,再說她在寺中也是為母親祈福,怎就來不得。”
太後颔首,顯然是早知此事。
這兩個女人都是陛下心裡重要的人,公主這樣做也是給陛下一個台階下,好叫陛下不為難。陛下心裡對這阿姊怕會更加敬重。在外面,她還能得個大度明理的好名聲。這樣的買賣如何不做。
果然衆人贊她大度。
“不過你們近來可有聽那傳聞?”
“什麼?哦,是秦國夫人與幽州節度使。聽了些的,夫人生的這樣貌美,使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又如何。”
女眷們用扇掩唇竊竊私語,扶光感受到那些目光卻也淡然處之。
陛下給她解了禁,又讓她到這宴上來,不過是要做樣子給世人看。她在此處,便是證明之前的事都已消彌,她與新城公主的事已經翻頁了。她雖厭煩這樣宴會,但隻要阿迦能平安出京,什麼都無所謂。她不願多生事端。
這時一個婢女上前奉酒,屋中人都被淄青節度使所獻的紅珊瑚吸引去了目光,那婢女身子一歪,酒紅色的液體盡數落在扶光裙上。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小人一時分神沒拿穩。”
衆人看來,周婉道:“怎會如此不小心。趕緊扶着夫人下去換了衣裙,若非宴上,定要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