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中,周元祐看見衛翕呈上來的奏章,說要去青州。他這等身份的官員出行不可随意,青州如今又屬郦靖遠治下,他眼微眯,叫内侍召他前來。
衛翕入殿行禮
周元祐提道:“朕聽聞張厚身邊的徒弟是你侄兒。”
“是,母親家中與張真人是舊識,表兄戰死後,表嫂悲痛不久便随他一同去了,我那侄兒幼時多得張真人教導。”
“是崔嘉的孩子,當年若無崔嘉,元賊已揮師南下,朕心中甚是敬佩他。朕封了崔嘉永甯侯,這孩子長大後可繼承他父親爵位。他年歲幾何?怎麼不入國子監?”
衛翕道:“如今十三歲了,但是性喜自由,不愛拘束,同表兄性格純然不同。”
周元祐颔首笑道:“此事倒不必急着下定論,年輕兒郎多喜玩樂,年歲漸長又是不同。尋機朕要見見他。”
衛翕斟酌道:“他這幾日忙于照顧師妹。那孩子本就孱弱,又受了驚吓,這些日子白日裡沒什麼,到了夜裡常會哭醒。阿恒從小看護她,如今就睡在她身邊方便照顧。”
他頓了頓道:“臣此次去青州,有意将這兩個孩子都帶去。”
周元祐擡眸,擱下奏章道:“那孩子你可知道她身份?”
衛翕道:“世叔口中隻說是陛下托付,又與秦國夫人有關,臣想興許是夫人的孩子。”
“非也,想來姐姐不會告訴你,那孩子是嚴昉之子,她妹妹十娘所生。”
衛翕驚愕,許久道:“竟是如此。”
“朕知你對嚴家深惡痛絕,她定有所顧忌不敢相告。不過那孩子實在可憐,都是經年舊事,你莫要牽怪她。”
衛翕低頭不語,許久拱手應下。
“不說這個了,我正想與你講這青州之事。淄青節度使郦靖遠,朕屢次召他入朝,他皆推脫。更甚,朕懷疑他與魏博節度使徐朝勾結。你此次去青州,朕想順道叫你去看一看,他治下到底如何,是否真有不臣之心。”
徐朝乃元賊舊部,如今雖向朝廷稱臣,但割據魏博常渡河劫掠濮州。早年更有他勾結汴宋官員奪取治權之事,朝廷忌憚已久。而郦靖遠治下幅員遼闊,又有出海便利,如今不向朝廷交付人口戶籍,不交賦稅,亦是兵強馬壯,不可不防。若他二人聯手,周元祐如何坐的穩這龍椅。
衛翕離去後,宋墨上前道:“陛下放心讓他帶着那孩子走?”
當年因為拿着這個孩子才逼得夫人就範,如今就這麼輕易放走了?
周元祐起身舒展了一下胳膊,繞着脖子道:“姐姐定也想要這孩子避開,不然當初朕想召她回來陪她,她緣何拒絕。如今事已至此,便遂了她的心意,也好叫她消氣。她如今就在長安,朕握得住。”
衛翕從宮中出來,魏徵等了已有小半個時辰——若非蒼壁雇的婆子見他衣着富貴,上前探問,他院子都進不去。
衛翕道:“你怎麼突然來了?今日國子監沒有課嗎?”
魏徵叫他問的一怔,果斷道:“三哥,我有急事要同你講。”
他正要講下去,見那婆子探頭探腦急忙将他往屋中帶,“我今日在酒肆吃酒的時候,那裡都在傳你與秦國夫人有風月之事,說你欽慕她已久,多年未娶便是一心為她。”
“什麼?”
“他們說你早年便對她一見鐘情,隻是那時身份低微,配不上她。如今功成名就,再見她仍是舊情難忘,說你前些時候在馬球會上英雄救美,還有甚者說你與夫人有過一個孩子,正是你護送她回長安時,你二人便生情愫。”
衛翕震驚,“胡說八道!”
“你前些日子是不是救了夫人?”
衛翕看他,“是不是為她闖了公主府?”
“我是因為阿恒。”
“是不是有舊?曾護送她回長安。”
衛翕愕然,魏徵一拍手道:“不就是如此。即便是謠言,可樁樁件件三哥你都做過,那秦國夫人本就是城裡茶餘飯後的談資。若我不認識你,定然是要信的,你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蒼壁進來的正好,點頭道:“确是如此。”
衛翕擰眉坐到胡床上問:“傳的很廣?”
魏徵道自然,“與我同行之人都向我求證,我自然說絕無此事,但他們那樣子定是不信的。秦國夫人生的那麼好看,又有陛下在,他們說流言不可盡信,不過你愛慕夫人多半是真。”
衛翕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骨,他近來是與蕭氏多有牽連,“罷了,我不日就要離京,風言風語過些日子就淡了。”
“是,不過這流言真是歹毒。誰叫你如今還不娶妻,他們都說你是個癡情人。”
蒼壁道:“誰說不是呢,若早娶了妻室,哪有這許多事。”
衛翕讓他出去将馬喂了,他同魏徵擠眉弄眼退了出去。
衛翕道:“你今日是不是逃課去吃酒的?”
魏徵咽了口口水,衛翕說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