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恒見阿迦在柳娘懷中睡着,便是這外頭打雷都沒醒。柳娘道:“翻了半日的沙子,累壞了,一上車便睡過去了。小郎君,我先将她抱進去,身上都是汗,要換件衣裳。”
崔道恒看了看道:“我随嬷嬷去。”
清晨之事,不知表叔如何同夫人講。他面對她卻是羞愧的很。
屋外,扶光坐下後倒了一盞茶,同衛翕一道看着疾風驟雨。卻也不過一刻鐘,便隻剩零星雨水。
衛翕問她去了何處。扶光道: “去了北邊沿海的灘塗。阿迦撿了許多貝殼,還挖了螃蟹。”
“那同去的娘子可妥當?”
扶光不妨他問此,點頭道:“沒有不好的,她安排細緻,是個守禮有分寸的。”
衛翕輕應一聲:“是他家二郎的娘子?”
“正是。”
衛翕點着桌案,翻出昨日的記憶來,崔紹指着他家二郎道:“二郎最是聰慧,可惜他幼時墜馬斷了一條腿,仕途無望,如今正忙于家中庶務。”
晚膳時,章氏遣人送了冷淘來——槐葉枝染的冷淘面握在碎冰上,盤邊擺了新鮮的牡蛎,蛤蜊肉,還有鮮魚脍,澆上茱萸醋和石蜜調的“珊瑚露”。
阿迦這一日過得極歡心,一醒過來便急着找崔道恒分享:“好玩的很,章娘子很是溫柔。那個姐姐也好厲害,陪我尋海貨,一鈎子下去,把石頭都撬碎,她年紀比你還要小兩歲哩。你見了我拿回來的竹簍沒?我尋了好多貝殼還有一隻螃蟹,姐姐說煮湯來味道極好。”
柳娘叫她别顧着講,多吃些。
阿恒則有些神思不屬,那樣子叫她以為哪裡不舒坦,惦記着煮了甘草薄荷湯送去。
她回來說:“屋裡杵着兩個漂亮丫頭,蒼壁都低着頭。”
扶光在作畫,随口回她:“小厮呢?”
柳娘愣了下,竟是沒見着。
過了半個時辰,衛翕從韓璜處回來,扶光也畫完了。見他進來,她擦淨手把婢子屏退。
她是叫柳娘說的想起了當日宮宴上的魏六郎,此時在祭祀的檔口,還是小心些的好。
“我隻是覺得不妥。”
不想衛翕聽她講完,面色沉冷。
“多謝夫人提醒。”衛翕鄭重道。
扶光挑了下眉,有些驚到,偏開身子道:“就當我謝使君叫我見了海。”
搬宅子的事藏不住,次日扶光便知曉了。 柳娘說:“動靜大的,聽說叫遷去後頭院子了。” 吳氏院裡,小兒哭鬧。吳氏惱怒,指着下人便罵:“都是死人不成,小郎君要秋千,就給立馬做一個。”
“祖母,就要原來的那個。為什麼要搬院子?”他邊哭邊問,惹得大人面色尴尬。
那使君厲害的,當着一衆耆老的面要家主騰院子。
吳氏面色難看——郎伯還說萬事無憂,不想三兩句話就給打了回來。現下好了,這堂弟不是個好相與的。如今跟鎮宅一下在這府裡,真當他們一家是守宅仆人不成。
她頭疼的厲害,婆子來報說:“青州鋪子來了人。”她眉眼驟變。那婆子接道:“說是給家中送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