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們說:“他是答氏的族長,把代表自身的罕字放在代表家族的答字面前,以顯示他的尊榮。”
“能被這樣稱呼的人,隻有一族的族長,或者族長的正妻所生的兒女。”
“就像蘭琴姐姐一樣,她是族長夫人生的女兒,才能把代表氏族的琴字放在名字後頭。”
趙瑛點頭,“原來是這樣。受教了。”她這個時代的爹沒有正妻,又是泥腿子出身,沒有氏,隻以封邑名“趙”字為姓,她家沒有這一套規矩,所以這個說法對她還挺新鮮。
圍着蘭琴聊天的女孩們像是遇到了什麼樂子,其中一個嗤笑出聲:“她怎麼這麼蠢?連這些都不知道。”
蘭琴到底還客氣,含笑問趙瑛:“你是誰家的?”
另一人搶答道:“哎呀姐姐好壞。說不準她連自己的名字都才知道沒幾天,讓她怎麼答得上父親的名字。”
又一個問:“你手裡這束花是來送給蘭琴姐姐的嗎?”
這幾個小丫頭大概覺得蘭琴是族長夫人生的女兒,地位高,所以圍着她讨好,令趙瑛很無語。
這都是些什麼品種的馬屁精?讨好人要看時候。現在這個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是競争對手,讨好競争對手,相當于兩軍對陣幫敵人磨槍,有什麼讨好的必要?就算真讨了對方歡心,她也不會在競争中放自己一馬啊!
趙瑛護住手裡的花,看着蘭琴說:“我認得你,你叫蘭琴。”
蘭琴輕笑了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我在我母親的生日宴會上見過你。我叫趙瑛。”
“你是是城主的寵妾孟夫人的女兒。”
趙瑛沖這群人擺了擺手,“我先走了。”
馬屁精們恍然大悟,“是那個人啊,養了好多男寵的那個?”
“哎呀,她怎麼也能跟我們一起參加比選?”
“對呀,她不該都生過好多孩子了嗎?”
蘭琴仿佛全無察覺到旁人話語之中的酸意,相當公正地說:“就算她選不上,畢竟她父親是城主,别為難她。”
趙瑛沒轉頭去搭理他們,徑直回到了房裡。
織花已經給她把床鋪好了,鋪的是家裡帶來的被子。
*
第二日,幾乎所有小姐都睡不着,很早大家就都起床了,在女仆的服侍下洗漱完畢。
接着,神廟的仆人來叫門。他們穿着神廟統一的服裝,給小姐們送來煮好的泉水。那些清甜的泉水裝在的褐色陶罐裡,陶罐有大有小,各自要送給誰,奴仆們都門兒清——出身越高,得到的陶罐就越大。
女仆們走到門口接應,仆人分發完泉水就走了,隻有阿狐殷勤地向織花說:“我來侍奉小姐吧。”
其他人分到的陶罐都能用一手托住,唯獨阿狐送來這個陶罐特别大,要雙手才能抱在懷裡,約麼是巫師風邢替孟夫人做的安排。織花點頭淺笑道:“有勞了。”
旁邊三個女孩悄聲議論:
“她怎麼會有神廟的仆人單獨侍奉?”
“你還不知道?她們三個是城主家的。”
阿狐單獨走到趙瑛的身邊,跪坐下來侍奉。他跪在橫榻邊,提着陶罐的耳朵,把清澈的泉水倒在陶碗裡:“小姐今日的早餐,就是這罐清甜的泉水。這是淩晨挑取的山澗水,賣得很走俏,要提前跟貨郎預定才能有。”
“好喝嗎?”趙瑛拿起碗喝了兩口,好像是有一點清泉的甜味。
沒有自來水的時代,這種清甜的泉水是很值錢的。因為水源很容易被動物的糞便污染,即便沉澱煮開以後,水裡也會留有奇怪的氣味,除非釀成清酒,才能掩蓋這種氣味。但釀酒需要糧食,在農業還沒十分發達的奴隸制社會,餘糧很稀少,酒賣得很昂貴,也很難買到。
趙瑛的泉水有這麼大一罐,别的女孩和她們的仆人都投來了注視的眼光。阿狐恭敬又自豪地接受着目光的洗禮。趙瑛是這裡地位最高的,她的父親是海岱城的城主,殷勤一些服侍她有什麼不對?
趙瑛沖阿狐一笑:“多謝你,泉水很不錯,我很喜歡。”少有這種大小姐會向仆人道謝,阿狐激動地連忙低頭叩拜:“小姐請慢用。”然後激動得離開了。
同住的一個女孩眼神裡滿是不屑,“你是城主的女兒,他才特意來服侍你喝水。”
趙瑛沒明白她想表達點啥,疑惑道:“怎麼了?”
女孩指指趙瑛的兩個姐姐,“她們也是城主的女兒。”
趙瑛依舊不解,“又怎麼了?”
“她們和你一樣。你沒什麼可高貴的。”
趙瑛點點頭:“是沒什麼可高貴的。”她指着女孩分到的一小罐泉水問:“夠喝嗎?”
“你什麼意思?”女孩仿佛受到了侮辱,像刺猬被紮了一般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