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瑛繼續說:“昭信城飼養的水牛不多,而且一頭牛每年隻産一胎,一胎隻産一隻小牛,如果大批宰殺,恐怕新生的小牛不夠貢獻給神明。”
趙瑛仿佛一點都沒有看明白何珹臉上的不耐。
也仿佛是何珹沒有看明白趙瑛的意思。她在意的似乎并不是他,而真的是那些得了病的水牛。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亮的像陽光下的珠玉,神采飛揚地道:“但如果能治好這些牛呢?”
何珹喃喃道:“什麼?”
“讓它們成為健壯的祭品,那是對神明極大的忠誠。”趙瑛說。
這番話點醒了何珹。
雖然他是東攸侯看中的兒子,但隻是被看中的兒子之一,他依然要跟其他的公子競争東攸侯的關注。眼下東攸侯不在,如果他不能把祭牲的事妥善處理好,就表示他沒有獨自管理封地的能力,到時候,别說是同樣得到東攸侯青睐的三弟,便是其他的兄弟,也能趁此機會把他擠下去。
而趙瑛想的是,要突出重圍,想擠到東攸侯身邊探聽消息,就必須要拿下何珹這條路。這些病牛,是她接近何珹的捷徑。
何珹不曾想過那些更深層次的瓜葛,聽聞趙瑛的說法以後,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嬌小姐和他想的或許有些不一樣。她隻是真的有專屬于神女的思考,忠于神明,也憐愛萬物。而且現在父親不在,的确應該盡量減少不必要的瑣事。
他讷讷地點頭道:“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就聽小姐的。”
何珹向趙瑛行禮,身闆筆直,清瘦的脊背露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我馬上讓人另辟圈舍,單獨圈養病牛。小姐想要如何醫治?”
趙瑛道:“這些牛得的并不是重症,隻是連續趕路,再加上風熱入侵,才會發熱尿血。用石菖蒲熬煮的水喂給它們飲用,石菖蒲清熱止血,隻要休息幾日,血尿就會緩解。”
*
與此同時,何珹的院子裡,燎城來的貴族小姐湘冉正在房間裡對着銅鏡卸妝。
她的女仆說:“我們下一步的計劃可能要改變,海岱城的人之中有一個會醫治牲畜,阻止了大公子處死病牛的計劃。”
這女仆站在她身後,并不很恭敬,對待湘冉也沒有下跪使用敬語。因為她是湘冉同宗的堂姐,冉幼,隻是她家那一支是旁系,沒有财富和權利,所以迫不得已成了堂妹的侍女。
湘冉并不怎麼在意冉幼對她的态度。這個堂姐心氣大得很,她不是第一天知道。湘冉稀疏平常地問:“是誰?”
“據說是城主的女兒,名叫趙瑛。”
“海岱城城主的女兒?”湘冉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大公子為何要聽她的,他們有過私交?”
“畜院裡有仆人聽到,趙瑛說曾在海岱國向巫師學過療愈之術,能治獸疾。”
“呵。”湘冉從鼻子裡哼笑一聲,手裡的玉钗摔在桌上,“嘩衆取寵,初來乍到想在大公子面前露臉罷了。”
冉幼就喜歡看堂妹這樣破防的樣子,添油加醋道:“她父親畢竟是城主,大公子給她父親面子,總要聽她一嘴。”
湘冉哼笑:“說不準這個女兒在出發之前都還沒有自己的名字,無名鼠輩,不值得我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