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花如同獵人撒下的一張巨網,恨不得将整個村莊都裝進去。
黎夜蜷縮在窗戶邊上的牆角,将身形完全隐匿在黑暗裡。
她極力控制着呼吸,但右手腕時不時地就抽動一下,讓她不得不用另一手按住。
手掌下的觸感并不是柔軟光滑的,而是略微僵硬的凸起。
“1,0,4”。
黎夜在心裡默念着指尖反饋回來的數字。
這就是她通關木頭人得到的特殊獎勵。
她被白雪團團圍住的時候,那東西也在裡面。
他用冰冷的小手環住了她的脖子,“姐姐,你是第一個找到我的人…我好開心!不如…”
“我給你一個特殊的獎勵…好不好?”
“讓我想想…”他沒給黎夜回答的機會,“第一次60秒,第二次87秒,一共…”
黎夜知道他說的是女孩兩次回頭,她堅持下來的時間。
147秒。
這是她可以在雪裡的時間。
沒有這份獎勵,剛剛被雪沾上的那一刻,她就該變成和外面那些遊蕩的村民一樣的異化怪物。
她想起了他将數字刻在自己手腕時說的話,“姐姐。希望…你能喜歡我給你的這份獎勵…”
喜歡和特殊被他加了重音,裡頭的惡意刻意又明顯。
可那又怎樣?
“雪”算的上是這裡最大Boss。能無視它的作用,别說2分鐘,哪怕就是幾秒,結局也可能是生與死的區别。
隻是她沒想到,每倒數一秒,手腕上原來的數字消失的同時會重新刻上新的。
一筆一畫,工工整整。
她掐住早已結痂卻仍在輕輕顫抖的手腕。
那家夥的惡意原來在這裡。
還剩104秒…
黎夜垂下眼眸,繃緊的唇瓣扯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
比起成為怪物,這點兒疼,是她賺到了。
隻要等到雪停…
黎夜掐住手腕的動作倏地一頓,她握緊了手裡的鐮刀,漆黑的眸子隐進黑暗,放緩了呼吸。
沒有一絲光線的房間裡靜悄悄的。
錯覺麼?
不。
雪花落地的沙沙聲裡摻雜了一些别的動靜。
黎夜側耳傾聽,視覺的削弱讓她聽覺變得更加敏銳——
“嚓…嚓…”
像是有什麼蹭着地面拖行,又像是樹枝拖動與地面摩擦的發出的聲響。
她想起了張一軒形容的那個雙手變成地瓜藤的村民。長長的瓜藤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發出嚓嚓的聲響。
那聲音不緊不慢,似乎正朝着自己所在的院子靠近。
果然下一秒…
“吱呀——”
老舊的院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叫,像是在給房裡的黎夜作出最後的警告。
“嚓…嚓…”
那東西沒有停留,而是繼續一點一點向着她所在的房間靠近。
黎夜的眉頭擰在了一起,眼神也沉了下來。這東西明顯不是在胡亂尋找,而是沖着她來的!
嚓嚓的聲響越來越近。
是什麼讓它鎖定了自己?
她的思緒轉的飛快。
這東西是有什麼特殊的本事麼?否則出現的不該隻有它一個才對。
是什麼…
體溫?氣息?還是聲音?
應該都不是…
她的瞳孔一震。
難道是——
血腥味兒。
聲音戛然而止。
周圍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黎夜屏住呼吸,最後的嚓嚓聲離她很近,近到似乎隻有一堵牆的距離。
她心中隐約有了猜測,不動聲色地往後縮了縮。
下一秒——
窗戶上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明明周圍沒有半分光線,明明她連自己手裡的鐮刀都看不見,但地上那團形狀怪異的陰影卻是那樣的顯眼。
如同在黑暗之上覆上了一層更深的黑色。
那東西正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貼在窗戶上往裡窺視!
像是想透過這片布滿灰塵和蛛網的玻璃看到獵物的身影。
一陣劇烈的嚓嚓聲後,地上的陰影傾斜成一個奇怪的角度後竟然一動不動了。
死寂。
黎夜隻能聽到自己壓抑的呼吸和沉悶的心跳。
别扭,但又說不上哪裡讓她覺得怪異。這種奇怪的僵持讓她有種說不出的…煩躁。
她盯着地上的陰影。
一動不動的别扭姿勢,還有幾乎是正對着自己的角度…
黎夜呼吸陡然一變。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一點點擡起了頭——
直接對上了窗外那雙不知道窺視了多久的眼睛!
那是一雙渾濁的眼睛,眼珠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傾斜着。
中間黑色的瞳孔隻有花生仁大小,邊緣擴散成了絲狀,像是掉進了牛奶裡的墨,和旁邊的眼白混合在一起。
她終于知道先前那股沒由來的煩躁究竟來自哪裡---它在看她。
它的瞳仁在眼眶裡突然開始緩慢的上下移動。
黎夜看不清它的臉,但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東西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