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覽穿着一身睡衣出來,“媽,你怎麼來了?”
方翠萍女士看了許圓圓皺巴卷曲的衣領以及自己兒子的衣服,速度飛快啊。
“兒子,你交了女朋友都不說一聲?”
許圓圓看了眼謝覽,是他媽媽,現在真不是見長輩的好時候,謝覽說:“她是我上司。公司的副總。”
“什麼也别說了,姑娘,中午來吃飯啊。”
許圓圓心想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的,是同學會害的。她不會忘記跟他說她住哪裡,不來他家,不會半夜走錯,和他純睡到一張床。
謝覽送許圓圓來京劇院圖書館最近的西北門,謝覽說:“我不知道我媽會來,不好意思,我會跟她說好的。”
許圓圓沒想到他說應付是幫她應付她那邊,他不用嗎?他在老頭面前都沒否認過,夠義氣,她又怎麼會比他差。
許圓圓不在意,先幹正事吧。
周五下午,星火大樓三十六層,會議廳,最高的首座空着,隻有第二個位置坐着一個身穿日式複古西服的男人,裡面是一件條紋空氣層長袖T恤。
項目是星火主投資的一部網劇,低成本搏高收益,公司這邊定了人,演員也是公司推薦,男主角定的是有負面新聞的演員魏一鳴。
在聽完部門制定的方案後,謝覽盯着幻燈片看了幾頁,轉動座椅面朝十多位高管董事,問道:“諸位覺得,這個方案可行嗎?”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說話。
許圓圓推門進來,眉眼深深,有幾分淩厲,衆人很少見小許總不笑的一面,也沒人對她的到來表示異議,她坐在謝覽對面,在車上用手機看完了此次展示的幻燈片。
謝覽又問了一遍:“不說話是沒意見?”
有董事說:“找個目前有黑料的藝人來參演是不是有點風險,不如找陸望這種富二代。片酬也不會過高。”
陸望不算演技多好,但演過正劇,看他也不會出戲,出身好沒大面積說,比起魏一鳴,沒傳出過大的瓜。
保守派不同意:“哪個明星沒點黑料,項目初步預算,請得起一個有黑料的二線不錯了。全用新人便宜是便宜,觀衆會不會接受?你說陸望,沒有魏一鳴那樣奶。”
“魏一鳴雖然爆出出軌,但是觀衆緣還是不錯。出軌不是演技顔值問題,偶像劇第一看男主,上面沒規定不行。”
許圓圓隻覺可笑,網劇都不統一意見,像是潰散的沙:“這種策劃也能通過複審提上來?我倒想知道為什麼,謝秘書?”
老頭不在,星火交給他全權管理,這麼小的項目也要提出來讨論,公司效率低的原因找到了。他就坐着看他們說來說去?第一秘書這麼好當?
謝覽将目光移到許圓圓身上,語氣冷漠:“小許總什麼時候管起公司的事了?”
許圓圓一年到頭來不了星火幾次,一來是質問,誰聽到都笑不出來,她,謝覽沒放在眼裡。
這話點燃了空氣中紛飛的火藥末。
許圓圓眸色一冷,自座位上站起來:“謝秘書的意思,我在公司連發表意見都不行了?”
謝覽唇角小幅度扯了下,慢慢說:“自然不是,隻是看樣子小許總是不會答應了?”
許圓圓在見到部分前後不一明星後,立場堅決,私德有虧捶死的藝人,不管觀衆緣如何,都不能用。
謝覽卻與她相反,他不是特别贊成許圓圓所說的。不是非黑即白,非是即否。黑紅也不失為曝光手段之一。有圈内前輩年輕也被負面纏身。
下面的人感覺到小許總和謝秘書好像意見不同,前段時間還好好的,今天怎麼這樣了。流出的那些流言在公司傳得夠久,兩個人真是因公司歸屬看不順眼?
“不管是劇還是節目,都是面對公衆的,負面新聞撤下去還是存在,作為觀衆看了消息後怎麼代入偶像劇男主?”
謝覽語速悠悠,換了個方向:“在預算内,小許總有更好的人選?”
許圓圓翻出手機裡一張照片:“公司新簽的夕照很适合。新人怎麼不行了?誰不是這麼來的,謝秘書剛進公司怎麼沒坐到如今的位置?”
最後這句明諷,幾個董事都吓了一跳,他們也看不慣謝覽,早幾年用盡各種打壓他勢頭,可董事長鐵了心要向着他,還為此警告他們。小許總也太不給董事長面子了。
眼看兩個人越說靠的越近,其他人都想不會要動手吧。想勸又不想卷進兩人舌戰。
謝覽說舉手投票,許圓圓臉色陰郁的看那些想舉手的。站謝覽那頭,她要給那些人點顔色。
沒人說支持哪方,謝覽解散其他人,許圓圓留下。
半小時後,一個董事又折返回會議室:“謝秘書和小許總還在說嗎?”
“這兩位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會大打出手,項目是不是不祥啊,他們說小許總不贊成投資過多。”
“當初《蜜糖》小許總判斷可沒錯過,謝秘書又對公司了如指掌。”
他們想站在許圓圓這邊,又怕謝覽背靠董事長惹不起,用了這種塌房藝人,口碑上别想太正面。小許總的擔憂和謝秘書的看法都有道理。
星火上下都知道小許總和謝秘書水火不容,更是有人說,小許總忍不住了,這麼多年外人掌握家裡公司,權利還沒秘書多,換作誰誰不氣。
在公司八卦群裡傳出更多消息,有看到謝覽去接許圓圓,以為兩人有關系,卻是為了公事。
許圓圓從公司出來,開着自己的寶馬mini回公寓,離學校近,買了車加租公寓,還欠憬憬點。
周末,許圓圓趕去一家會議廳,有幾個中年人等着了,都是策劃會在場的董事之一,他們來見許圓圓,是想說一個事,奪權。
董事長在外地,謝覽又在查賬,是最好的機會。
許圓圓很是天真的問:“幾位叔叔,為什麼會幫我一個沒有一點經商天賦的千金?”
他們是公司決策的參與者和推動者,看起來和謝覽也沒有恩怨,為什麼說要幫她?
其中一人喝着茶說:“我們跟你爸爸創辦公司可沒想過把公司交給除了董事長以外的任何人,謝覽太過超凡,我們是站在小許總你這邊。”
許圓圓對他們言語上的站隊感動說謝謝,她要走聽到一句話停下。
“小許總也不甘心吧,要不要試試我們的方法,不僅可以談成項目,還可以壓謝覽一頭。”
許圓圓又坐了下去,像困境中看到希望的人:“伯伯們有什麼好主意盡管說。”
他們說謝覽手上有個大觀灣項目,如果小許總手上有更厲害的地方台五一彙演又怎樣?比起影響力和關注度,謝覽赢不了。
許圓圓和幾位談好了,走時露出一個帶有深意的笑。
又一次在公司當着所有人的面,許圓圓和謝覽大吵一架,幾層樓聽得到許圓圓反對的聲音,謝覽有一點點煩。
謝秘書心情是沒起伏的,讓他情緒波動的隻有小許總了。
網劇策劃在許圓圓的介入下,男演員換成了星火新人夕照,許圓圓放話,維持原樣她不會簽字,謝覽答應她的提議。
夕照還在外地參加選秀節目,微信找許圓圓聊,說沒經驗,許圓圓說都有第一次。
這事很快傳到許衛口中,他給許圓圓打電話,勒令她不要在星火胡鬧,回來以後當着一衆董事的面說她小孩兒家家瞎插手。
一回來說的是插人心窩子的話,許圓圓鼻子泛酸,滿腹委屈沒地說,她手掐着掌心,說道:“你覺得我什麼都不會?”
許衛嗤笑一聲,看她像看陌生人:“你會什麼?讓你學不學,選了你要的,還回來幹什麼?不還是放不下錢嗎?說什麼理想?”
許圓圓不白挨罵,她說:“我在公司有職務,不能讓我發表意見的權利都沒有。”
“我打算收回你的股份,撤銷你的職位。能者居之。”許衛坐在首位,語氣輕視:“一個員工都不算的人,沒資格說三道四。還不快滾。”
許圓圓啪的一下扔掉手上的文件夾,看了看許衛,極力掩住憤怒,隻有手心滲出血迹:“董事長,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她走後,許衛說道:“星火這些年發生的亂事越來越多,有人想要搞獨裁還是越權,隻要我在,休想。”
在他說完後,謝覽在大屏幕上放出了還原的高清監控,記錄了幾個董事洩露公司機密文件的過程,有聲音有圖像,想抵賴都無從抵賴。
這些人的處理方式也很簡單,趕出公司,自監控日期後由他們提出的項目作廢,資金股份收回。
那幾人一臉不甘,想把責任丢給許圓圓,但是一看,許衛連親女兒都可以舍棄,是他們小看了他的本性。他沒有弱點。他們妄圖煽動許圓圓和謝覽打擊許衛的主意未成形便敗了。
有的服軟了想就這麼過去:“董事長,我們進公司不是一兩年了,有時和别的公司朋友說幾句,不是這麼絕吧?”
謝覽在許衛身側站着,說道:“你的意思是,還想看點别的?每年在财政投資吃了多少回扣,需要我說清楚點?”
他們還想着以後借着這身份再撈錢,隻是沒想到謝覽一句話戳中他們的算盤。跟許衛久了,一樣的精明。
許衛一句徹底了斷幾位犯事董事的退路:“想用星火機密去其他公司,你們知道的也差不多都說了吧。别的真假我可不敢保證。”
其他人很是震驚,公司出了内鬼,資料會洩露有人傳是小許總做的,現在來看完全不是。沒想到在公司呆了這麼多年的人有壞心。
許衛眼神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他人走後,謝覽為許圓圓說道:“董事長,假不和詐對方是小許總的主意,您那樣說,是不是有些重了。”
許衛說道:“那丫頭該受點打擊。”
許圓圓坐電梯來了樓頂,坐着,風吹過全身,手機亮了,她沒看,少領一份工資,又餓不死,不是錢,抹了濕潤的眼角,眼睛進沙子了,旁邊出現一杯奶茶。
她一看,不知道謝覽什麼時候上來的。喝了口,比起一開始他買的甜的發膩的,這杯的味道出奇的正常,原味珍珠奶茶。
謝覽沒有回答,而是說:“抓到那些人也是為公司解決麻煩。”
當然是為公司解決麻煩了,在此之後和她無關了,老頭會覺得她做什麼都不行。是真不行吧。
謝覽一雙手放在許圓圓肩膀,說道:“董事長不會真這麼做的。”
“無所謂了。”許圓圓不想去想他會不會這麼做,她隻想安靜會,說:“謝秘書,你這安慰人也太敷衍了吧,别的不都要抱一抱?”
話說完,謝覽将她擁入懷中,許圓圓揪着他的衣服,自顧自悶悶的說:“我隻想做我喜歡做的事,有什麼錯?”
“說我這樣那樣不行的,我要這樣才能活下去嗎?按他的意志存活才是他的女兒?”
“我不明白,為什麼?”
謝覽沉默的抱着她,輕拍她的背,她以前和董事長也是這樣?
許圓圓不好的情緒喊出來後身體不再沉重。她剛剛在會議室,想挑釁老頭,挨他巴掌的,言語上的刺激,踐踏的自尊,也不比挨巴掌輕。
許圓圓走到頂樓的角落:“我爸會像跟我說話那樣跟你說話嗎?”
謝覽不說話,許圓圓知道他不會,是親女兒才可以想怎麼說怎麼說。
謝覽看她還是疲軟,說道:“不夠我再去買。”
許圓圓覺得他傻傻的,奶茶不是喝得越多越好。她說:“我要吃地鍋雞,加青筍,農家肉丸和土豆。”
謝覽拿出手機問吃哪家,許圓圓說最遠那家乘勝追雞家。她點過一次外賣,想吃堂食來回打車費有點小貴,這次再貴也要去吃。
謝覽打電話訂位,說了今晚六點,兩人。小鍋,加了青筍肉丸和土豆。
一個人不如兩個人好吃。謝覽不會安慰人,卻是關心她的情緒的。是這些年來,除了憬憬,第二個關心她的人。
大老頭想要的是接班人小許總,而不是做圖書管理員的許圓圓。她一開始就知道。不說他了。老頭一回來他不是最忙嗎,還有空在頂樓和自己說話?
星火董事長辦公室,許衛問沏茶的助理:“謝覽不在?”
往常不是都在處理文件,聯系合作方,今天散會後人不知道哪兒去了。
助理說道:“董事長,需要聯系謝秘書嗎?“
許衛說道:“不用了。”
許圓圓跟學校請假了,吹夠風去謝覽辦公室玩,有休息室,有小床軟毯,沒人會進來,和辦公室隔着一道門,手機幾秒亮一次,她甩到軟沙發的角落,人半靠着玩平闆。
追追劇上上網幾小時很快過去,在五點整,休息室的門開了,謝覽看她沒個形象拿着平闆,嘴裡還說些什麼,這麼快不難過了,女性是好難琢磨的生物。
“董事長說打你電話不接。”
許圓圓不想聽大老頭的名字:“沒看手機,他說什麼我也不在乎了。吃飯去吧。”
星火下班員工看到許圓圓上了謝覽的車,心裡為謝秘書捏了把汗,董事長今天為了謝秘書發火,不留情面說小許總,以後也沒人敢明着說謝秘書什麼了。
下班後小許總坐謝秘書的車,是逮着謝秘書報複嗎?可是親女兒比不上身邊人,以後小許總的位置會不會換成謝秘書啊?
最好吃那家地鍋雞離星火有八公裡,謝覽帶着許圓圓跑這麼遠吃飯,拉開車門把人帶下車,坐下以後開吃。
比臉大的鐵鍋裡鮮濃的湯汁包裹着雞肉,飄着熱氣香氣,鍋邊貼着現做色澤誘人的薄餅。
許圓圓又喝了點酒,跟謝覽說起自己讀大學遇人不淑的事,不是一口一個我,口氣輕得在說别人的故事。
謝覽随口問道:“為什麼會喜歡?”
哪說得出為什麼,年少時的感情像一陣風,來得迅猛去得匆匆,風過不留痕,許圓圓說不出來,她問他:“謝秘書,會打籃球嗎?”
秘書算是文職,他不會吧。
謝覽說:“會。”
許圓圓咦了一聲,她沒想到他會。星火團建以聚餐集會為主,體育競技類活動不多。她也沒看過公司有球類運動。
謝覽用公筷夾了一塊雞翅膀到許圓圓碗裡,他不覺得吃飯是有意思的事,食物進嘴,補充人體所需能量維持運轉,最後消化成殘渣排出,和她出來吃幾次飯她都吃得很滿足,有這麼好吃嗎?
吃完,謝覽用打包盒子裝好了塞她手裡,他知道許圓圓住哪裡,離他的公寓不是很遠。
許圓圓手掌貼上他的手背,閉眼,輕聲說道:“謝覽,我和我爸的事,你不要管。”
他要是充當中間人隻會激化她和老頭,矛盾不是一天有的,說是說不通的,理解是理解不了的。
星火怎麼處理她持有的股份,職位會找誰接替,公司會安排,她忤逆他,他對她不聽話的懲罰是剝奪她星火千金有的一切。他做出第一步,剩下的她自己來。早在她上學就該這樣了。
謝覽大手輕撫許圓圓發頂,眼底染上抹幾不可察的光華。
他送許圓圓到公寓樓下,許圓圓突然拉住他,有想跟他說悄悄話,在謝覽低下身子時,按住他肩胛,踮着腳對他的唇印了上去。
柔軟的唇瓣覆在唇上,謝覽黑眸中閃過意外,深邃的看着放大幾倍的小臉,眸子暈了一汪閃着波光的水,手臂還沒圈住她,她便像一隻采花的蝴蝶,低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