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他為您時,時憬話中帶了尊敬,拉開身份,卻也有對年紀稍長的人的敬愛之意。
沈知節眼角帶點點笑:“謝謝你的建議,以後我會注意。我可以說一下嗎,稱呼上叫你就好,我還不想當爸爸,伯伯,叔叔。”
周勝說過今天路演的順序,最後是他們和觀衆合影留念,時憬以去衛生間的由頭先走,也不是沒拍過照。
沈知節眼睛發直看着倩麗的人影走進窄暗的走道,她推開門像風般離去,走出他的肉眼可見的最遠距離。
時憬出影院,接起老錢電話,他要帶師母看《島籠》,問時憬好不好看,作小白鼠的時憬剛實驗了。
“年底有金狐獎頒獎典禮,最佳編劇我報了你名字上去,前幾天去憶拾是不做幕後編劇了?”
她做編劇不是前面背後,嫌露面拉關系麻煩,亦不想和複雜的人打交道,不然早跟着齊興去西北了。
金狐獎是編劇界認可度極高的主流獎項,幾年前時憬靠着《折枝寒》拿了最佳編劇獎,老錢代領的,而後每寫一部劇都會有其他提名,兩部會有一部得獎,也有說是和老錢有關才得。隻要在寫,他們不會停止抹黑。
沈知節回到家中,高琳女士在看狗血檔家庭倫理電視劇《當媳婦婆婆不對付》,臉上還貼着張白色面膜。
他剛回房間,高琳女士敲門送上問候。問了後面要做什麼,沈知節說要去好幾個大城市。
沈知節問:“您最近沒和柳葉阿姨出去玩?”
“又不是天天出去玩。今天路演,小青珥是不是也去了?”
怎麼兩句不離她,他媽媽什麼時候和時憬有這樣好的關系了?還是說他媽真把時憬當女兒了?也好過去認個女兒。
“去了。”
他兩個字兩個字的回。
高琳問:“你怎麼不帶人回來吃個飯?”
她連跟他合照都不拍了,怎麼會來吃飯。他發信息她也不會回的。
高琳一看他沒什麼表情就知道出事了:“你是不是惹人家了?”
沈知節看了她一眼。也不在意高琳的偏頗,問:“你都不問我,認為是我的錯?”
他錯得這麼明顯?
老一輩是最了解孩子的,他這麼說惹是惹了,小青珥那麼好的性格,他兒子怎麼想的,小青珥罵他還是打他?沒有是他的錯。
高琳用自己手機撥通時憬的電話,按了免提,那邊很快接通傳來時憬有些疑惑的聲音:“阿姨?您打電話,有事嗎?”
高琳坐在沈知節邊上的椅子:“小青珥啊,今天《島籠》路演去了嗎?見到臭小子了?”
時憬乖乖答:“阿姨,電影很不錯的,上映了我請您和媽媽一起去看,好嗎?”
答非所問,問什麼不答什麼。
高琳睨了沈知節一眼。
“好啊還是小青珥好,阿姨聽說,你早早走了,這小子是不是演的不好?”
她要是說不好,她可以順着拉到他們兩聊聊,說開了不會有什麼了吧。
“很好。幾位老前輩一個動作都是戲。”
張口閉口不提沈知節,看起來是真憋着。
高琳主動問小青珥也不會承認,隻能自己猜:“是不是他兇你了?”
時憬就是不想提:“謝謝阿姨,沒有。”
高琳挂了電話,兩人都不說,她不管了,臭小子自己的事自己解決。解決不了是他的事,别影響她和小青珥就行。
沈知節還以為他媽會幫他,不行就走了?現在看是時憬不想談及和他有關的。他拍了偶像劇一點撩妹手段沒記住,隻想到了劇裡和女演員吵架。
網上安利《島籠》的很多,大多數觀衆還是很滿意的。影院在預排期上得多,
在許圓圓特意邀請時憬一個月後去看時,時憬說看過了。
許圓圓啊了一聲:“憬憬,你也太不夠意思了。路演不是很難搶票嗎?挂的系統,還是找的專業搶票啊。”
“周勝帶我進去的。”
許圓圓忘了,以周勝和憬憬的熟悉程度有個位置還不簡單,憬憬不追星也可以和人做朋友,最近看帥哥的時候也不多。
“我那天問你,你說在家睡大覺,我是想你和謝秘書會去看才想着沒告訴你。”
和圈圈聚在一起不多,她又和謝秘書戀愛。告别單身,隻有她一個人陷在踏出還是縮回的怪圈,進退為艱,他發現她身份時說的話,她是否要無形退回。
“誰要和他去看。”許圓圓小聲:“我又不是有了男友忘了好友的人。”
她和憬憬聊天是不多。聊天不如見面,許圓圓和時憬在京劇院隔壁京大逛了圈,走了半小時架不住學校太大,在地圖上才一指寬。
許圓圓看到時憬在憶拾的講話,說她露頭也不跟自己說,早說自己去憶拾好好看看其他人見到她的表情。她這幾個月在謝覽的介入下在星火參與的項目多了。
在時憬耳邊小聲說:“憬憬,坊間傳言時總。幾分真?”
不是她要問,在時憬露面前,扯上了怪力亂神,什麼老爺子疼愛孫女作傀儡的鬼故事。
時憬垂着眼睑,半閉不閉,聽完還評價道:“跟外人來看你和許秘書争家産離奇多了。”
老爺子打下的家業愛給誰給誰。捐了也好,賣了也罷,需要她她好好守着,不要她她好好做自己的事。
許圓圓指着時憬振動的手機說:“響了好幾次,不接嗎?”
“推銷廣告。”
顯示的名字是沈知節,她挂斷了。
前面聳立着幾棟大氣的大樓,離他們出發點最近的音樂學院,一樓進門放着一架法奇奧裡鋼琴,在這超過十年了,可觀可彈,每天會有人護理。
許圓圓看時憬盯着鋼琴不說話,問道:“憬憬,試試?”
時憬看向自己的手掌,沒有往前走,說:“手生得不成樣了。想聽去我家。”
家裡彈得好壞也不會有人笑。
“我讓你進來拍聽不見嗎?出了事我擔着。”
門口飄進一句語氣不耐的女聲,進來的人是碰到三次辛曉,見時憬和許圓圓在,眼中含着壓抑的恨。
特别是時憬,壞她好事,一個沒名小卒哪來的優越感老在自己跟前晃,還道破她對沈知節的心思,怎麼敢的?
她在未名湖錄節目,想着進來會不會碰到粉絲,不想是刺頭,她昂着下巴說:“不會彈還是不要碰的好,有點擦破是損壞公共财産,請兩位讓開,不要擋住别人欣賞哦。”
男攝影師慢慢進來用攝影機按辛曉說的對準鋼琴,他再次提出拍外面,辛曉勾勾手指,等攝影師過去猛拍他的頭,說的話不會錄下來,語氣很輕:“不拍滾,我告訴欄目組換了你,業内沒有人再敢用你。”
這大花真是一點對不起這個稱呼啊,許圓圓真想抽抽辛曉大嘴巴子,周末美好的假日看到不想看到的人。
時憬想到對付幺紅的一招,開口問道:“《想要的日子》是全程直播吧,京大教學區什麼時候同意過綜藝節目的拍攝要求了?”
辛曉參加的綜藝是《想要的日子》,是一檔尋找校園景色的綜藝,會在京市附近高校随機抽,她不想和她唇槍舌戰,更不想由于她言語刺激彈琴。
平時她會拉許圓圓走,但最近心情不快,找個辛曉這樣的說道說道。
辛曉對時憬話裡的點不以為意:“京大同不同意關你什麼事?你又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時憬不是這裡的學生,但她很清楚這裡的規定。她們家有人在這,怎麼也是京市第一學府。校規條約不算少。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京大音樂學院教學A區不允許外來人員直播拍攝,不允許喧鬧,請您立即離開。”
一個身穿咖啡色字母體桖,下半身沙灘短褲的男人從一間教室出來,下了請走的命令。
辛曉不解的說:“門口保安都沒攔我?憑什麼隻說我一個人?”
時憬不也在說話,她怎麼知道這裡不許拍的?
在關崇衍拿出手機打給學院保衛科,辛曉才叫上攝影師走,拍的底片交出來了。
時憬向關崇衍道謝,不是他來說,辛曉還得說好久,跟許圓圓介紹是聽山行演奏會認識的。沒成的相親對象還是不說了,圈圈又要一通問。
“我們是想天氣好出來走走,路過這裡來。你周末也加班嗎?”
許圓圓打量着關崇衍,憬憬桃花不錯,這個人也有點帥。還是京大的老師。
關崇衍看了看手表,離他上課還有十分鐘,可以再和她聊會兒:“我周末也會帶幾個學琴的孩子,不是同你說了副業嗎,時小姐會彈鋼琴?”
時憬沒說會,她不大精通。
關崇衍問:“那可否讓我聽聽看?”
演奏會上她分明是會音樂的。打拍子的手勢和節奏不像她說的,至于級别,他不會站在教授的角度。朋友之間交流。
“音樂隻當遵從内心。”
意思是彈的不好也沒事,她也不是學這個的。
自己在他專業人士面前彈,真是班門弄斧。遵從内心麼,最想彈的是那首吧。
時憬手在琴鍵上橫向走了一圈,走出幾個音有點飄,由雷電到水滴落海,沉了下來,一首《清風蘭雪》蕩漾而出,音符漂浮在上空。
《清風蘭雪》是《踏莎行》中男配謝玉的角色曲,不同原版古箫與古琴合奏,鋼琴版音高不會過高,情感隐滅在琴聲中,娓娓動聽。
關崇衍看出時憬學過,不止幾年的時間,她說的不精通他沒怎麼感覺出,技術是沒有的,她的彈法和教科書上的完全不同,落在一些闆正的人眼中就是狗屁不通,但曲中感情充沛。
彈琴視頻傳到綠書上,有人關注有人評論,時憬自覺完成度可以,技巧實在是爛,忘了個幹淨。
有些東西好忘,幾天,十多天,幾十天,幾百天,那些都不夠深刻,不夠有情,不夠慘烈,有些是刻在腦中每一處褶皺,跟随一生。
空無一物的記事本上,純白的紙張上鍍金Montblanc鋼筆力透紙背,留下一句心中印照,也是飛天入世紀錄片裡的旁白。
漫天神佛平等俯視衆生,投來一刹那的回眸,就是無上的照拂。
接到時方電話,時憬在做飯,她炒兩個菜吃兩頓,菜譜是肉沫幹豆角,泡軟的幹豆角切成小段,豬頰肉切肉沫。
純钛炒鍋燒幹,倒油燒熱,放肉末炒至斷生,下蔥姜,少許料酒煸炒出香味,再下豆角,醬油,蚝油,味精,加一勺水,小火焖。
裝進盤中後,洗鍋開始炒清水泡過的土豆絲。輕微的油滋聲。
時方問時憬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說起想問的:“珥珥,學校學生想要有明星來開演唱會,是你會答應嗎?”
其他學校搞點演唱會正常,但京大是第一學府,一舉一動好多人都看着。出亂子全國會笑話,有損英名。
時憬清楚時方的煩擾,提出了一個兩邊有利的法子:“唱功人品都有可以啊,事兒媽算了,有知名度又正向的,不僅調動學生積極性,豐富課餘生活,還能掙一筆不多不少的場地費,爸爸那會兒,劉天王郭天王也很流行。”
她讀博時沈知節受學校老師邀請免費開演唱會,為此她多熬了天寫論文。差點撅過去,許圓圓找上門吓得快哭了給柳葉打電話送到校醫室。從那以後,柳葉要她别太辛苦。
時方想了很多,年輕人都喜歡這些明星,他們以前也流行,現在越發大衆化。珥珥說的是對的。
“我們珥珥有沒有喜歡過某個明星?男的還是女的?多大,有沒有成家?”
“爸爸。”時憬叫他快打住,再問下去祖宗十八代都要提到:“不像追星族,都是以前的事了。誰在年少沒喜歡過幾個明星。”
男性出衆的外貌,溫柔的言語,對女性這一群體是無形誘捕器。涉世未深和垂暮之年也是主力軍。
學生時代一過,她也沒有那樣雀躍,不是不喜歡了,好像是随着個人成長走了心,行動上反而看不出了。走心的後果是進去了出不來。
時憬說了和關崇衍見面的事,老爺子牽的頭,時佑通知她,好在沒有雙方父母,哪怕時方不願意她談戀愛,卻拗不過老爺子,他們家退位卻說話做事不可違的太上皇。
她不願時方為自己和老爺子争論,柳葉的話給了她不将就的底氣,卻還是不希望她孑然一身。
時方再不想也隻好說:“那遇到喜歡的,多相處,可以先談,别太快結婚。”
年輕人流行閃婚,他堅決抵制,見過幾面了解一個人腳趾頭都不夠。他們不能永遠陪着她。
老爺子想法也不無道理,前兩年他和老爺子說太早了,老爺子說哪裡早,說不過。
大部分東西她都可以憑借努力得到,是不是一個人她也不在意。她不渴求任何親情友情。從父母和圈圈身上得到的物質與精神太富足。
時憬想起京大貼吧的讨論重點,問:“爸爸,學校内部是不是有些不好的事?”
時方說是。學校留學生傳出了負面消息,不遵守公共秩序,爆粗口耍酒瘋,怎麼處理成了難題,有人說遣送回國太重,口頭教訓又太輕。
這事沒有擴大,知道的人不多。
時憬去京大,路過留學生公寓察覺安靜了,還有指指點點的。普通學生好處理,涉及到國家層面,是京市教育的臉面。
“不能姑息。聖人說知錯能改,但目前來看混子也不少,拿着錢吃喝玩幾年回國。”
時憬比尋常人看得遠,想得深,一句話點到中心,沒有被太多利祿纏身也不全是壞事。不是激進,京大的百年名聲決不可在任何人手中蒙塵沾灰。
沈知節微博的定位輾轉了幾個城市,每到一個地方,票都是秒清,幾秒無,看不成路演隻有等上映。
是一個博主發的,不是她點進去看的,他是打過幾次電話,她沒接,他認為她是故意不告訴他身份,不對朋友以誠相待的人,她也沒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