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在,隔着6小時的時差,飛羽知道陸風銘那邊早已是淩晨。
他就這樣不睡覺,陪着病人走向最後的終點。
此刻的他怕不怕?累不累?心裡是愛,是悔,還是恨?
可這些她都問不出來,她能感受到對方和自己的父親有非常複雜的過去,雖然不知道細節。這種情況下,她更心疼陸風銘得一個人經曆這些。
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在她腦中浮現:想要在他身邊,陪伴他,讓他想哭就哭,想罵就罵。
這想法甫一出世,便如破殼而出的巨龍一般扶搖盤旋,占據整個大腦,在每個角落叫嚣着“回國陪他”。
飛羽正準備壓住這躁動的巨龍,陸風銘先幫她出手:“你準備怎麼樣?明天的比賽,現在緊張嗎?”
巨龍一秒重回海底,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必須專注。
“緊張。我們今天去KI做适應性訓練,但時間太短,感覺還沒有适應就得比賽了。”
“我看了天氣,因斯布魯克明後兩天有降雨可能,而且早晚溫差大,你最好帶上外套。”陸風銘提醒道。
“我明白。其實就算是中午最熱的時間,也隻是20度出頭。如果明天下雨那隻會更冷。”
“下雨天岩點會更滑,你的鎂粉是防潮鎂粉嗎?”
“不是,就普通鎂粉。”
陸風銘想了兩秒:“沒關系。你去酒店廚房要一小袋玉米澱粉,和鎂粉混合均勻就行。玉米澱粉吸濕效果很好。”
“好的,我等下就下樓去要。你還有什麼建議嗎?”
“鞋底也多抹點。”
“好,知道了。還有嗎陸媽媽?”
陸風銘失笑:“沒有了。你這麼專業,是我班門弄斧了。”
“當然不是,”飛羽笑道,“那比賽本身呢?陸主任多給我點建議。”
“沒建議了,你畢竟是一流的運動員,沒有人比你更了解自己的競技狀态。所以你狀态怎麼樣?”
“很好。”飛羽堅定又淡然。
“嗯,那就祝你旗開得勝。”
第二天清晨,比賽開始前的兩個小時内,天氣已經按照晴-雨-晴的順序重複了兩輪。
太陽出來時照的人身上暖融融,而下雨時天色也不會太過陰沉,但體感溫度時好時壞,對運動員來說略有幹擾。
幸好戶外的比賽場地有足夠的遮雨外檐,岩壁不會被淋濕。但觀賽區就徹底暴露在天幕下,下雨時觀衆必然被淋濕。
但這絲毫不影響現場氣氛。
飛羽見識過很多攀岩比賽,像上次貴市那種加了開場表演和DJ的也見識過,但那些都是運動比賽為主,其它娛樂為輔。
而今天,在因斯布魯克KI攀岩館的室外區域,說這裡在辦一場音樂節也有人信。
一座人造峭壁聳立在最中央,這是難度道的岩壁。與之隔場相望的一座大型島嶼,則是攀石賽的區域。
在峭壁與島嶼之間,則是觀衆坐席組成的海洋。
觀衆們性别年齡各異,岩友不少,拖家帶口的也不少。攀岩運動在歐洲群衆基礎廣泛,經常能看到很多花白頭發的老人也出現在岩館和山間,觀衆席中則更常見。這裡還可以看到很多小孩舉着棉花糖跑來跑去。
棉花糖來自海洋邊緣一排由小吃攤組成的小群島。這裡的衆多攤位除了賣棉花糖,還可以看到蘋果卷、熱狗、香腸、當地風味的奶酪餃子、甜甜圈,還有咖啡、冰沙、啤酒等各種飲品。
與小吃群島相對的海洋另一端,則是一片完整大小的音樂舞台島。這是個标準的方形,四角各有四台戶外音樂節擴音器。此刻正有樂隊在現場激情演出。舞台島的四周早已圍上随着音樂甩頭的年輕人。
電音與烤肉攤的滋滋油聲相合,孩童歡笑融入棉花糖的甜膩,誰能想到,這裡竟然是一場攀岩比賽。
到達現場的飛羽還沒感受這獨特氛圍,就得進入岩壁後方的準備區。雖然隻是驚鴻一瞥,她還是感到大受震撼。
她的父母就随性多了。兩人在多個小吃攤前流連,花了不少錢出去,手上多了幾樣舉着捧着端着的吃食。
兩人交換着吃對方手上的東西,邊吃邊評論。
“這個還行,黃芥末不錯。”
“太甜了給我口茶喝。”
“茶怎麼也這麼甜!”
“味道還行啦,隻能說在這種氛圍裡吃還是挺好的體驗。”
兩個人似乎是來旅行的遊客,沒心沒肺的打卡地方特色小吃。
但當比賽開始,他們立刻坐好,興奮又緊張的看向賽場。
攀石區,女子運動員們集體登場亮相,代表我國的飛羽選手穿着國旗色的運動背心和短褲,外面套着國旗色運動外套出場。
6小時時差外的療養院走廊上,陸風銘剛打開手機上的網絡直播,正好看到飛羽出場的鏡頭。
她的臉上有興奮和緊張,也有莊嚴與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