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做了一個非常非常漫長的夢,夢境裡似乎有無窮無盡的黑暗,耳邊響徹過無數數不清的聲音,哭喊,吼叫,最後又好像歸于一處,當他仔細去聽的時候,卻發現那好像是自己的哭聲——
當他怔愣着再想要仔細去聽的時候,那個聲音化作了呼呼作響的風雪聲,腳下邁出的一步傳來的是厚重的鞋底碾碎雪塊的聲音,他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屋舍,以及在屋舍前的妹妹花子,弟弟茂,兩個人正合力擡着冬季儲存的番薯。
因為他踩碎雪塊的聲音,屋子前的弟弟妹妹循聲望過來,茂率先驚喜地叫到:“是哥哥!歡迎回家!”
花子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哥哥,炭都賣出去了嗎?”
他有多久,多久沒有聽到他們叫他哥哥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溢出,他瘋狂地沖上去,一把将弟弟妹妹抱進了自己的懷裡:“嗚啊啊啊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等炭治郎止住眼淚,帶着弟弟妹妹回到屋子裡之後,妹妹花子笑着說道:“……然後哥哥突然沖出來抱着我們哭,吓了我們一跳。”
一邊的弟弟竹雄一邊吃着炭治郎帶回來的丸子,一邊說:“嗯?這算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與弟弟妹妹們半開玩笑的态度不一樣的是,母親葵枝有些擔憂地看向炭治郎:“唉……是太累了嗎?也是,最近是山下最需要炭的時候,炭治郎跑得比平時還要頻繁。今天就早點休息吧?”
炭治郎看着母親溫和的目光,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像變成了一個愛哭鬼,眼睛傳來一種熟悉的酸脹感,但他并不想讓母親擔心,于是趕緊解釋道:“我沒事的,沒那麼誇張。”
母親溫柔地摸摸他的臉,試探他的體溫:“真的沒事嗎?”
“嗯,是真的啦,”炭治郎看着母親,抿出了一個笑容,“可能……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的程度吧。”
否則,他為什麼會覺得眼前明明那麼熟悉的一切卻都像是久違了一樣呢?
就在母親看着炭治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的時候,炭治郎的身後,茂沖了出來,用一件衣服把哥哥炭治郎直接罩住:“啊哼——!”
“嗚哇!”眼前突然一暗的炭治郎下意識地叫出聲。
負責疊衣服的花子忍不住出生訓斥:“茂你在幹什麼,真是的!快住手!不要用洗好的衣服來玩!”
被打斷了思路的母親葵枝見狀溫和地笑了,而坐在一邊已經把丸子吃光的竹雄一邊喝茶一邊也跟着笑了出來。
因為是冬季,白天往往非常短暫,賣完炭回來的炭治郎已經在跟家人一同準備晚餐了,正在剝豆子的炭治郎下意識地看了看弟弟妹妹們,然後略有些疑惑地問道:“咦,祢豆子呢?”
正用石臼搗着小麥的竹雄聞言頭也不擡地回答道:“姐姐去摘野菜了。”
然而炭治郎的反應卻極為激烈,他猛地擡頭:“唉?!這種時候一個人?等一下太陽可就落山了啊!”
炭治郎的聲音把一同勞作的弟弟妹妹都吓了一跳,竹雄,茂和花子都疑惑地看向炭治郎,竹雄停下搗麥的動作:“有什麼不對嗎?”
看着弟弟妹妹們疑惑的眼神,炭治郎逐漸回過身來:“啊,不……咦?好像……沒什麼問題?”
在竈台邊生火的母親恰在這個時候轉過身對他說:“炭治郎,可以幫我挑洗澡水嗎?這邊可能還要花點時間。”
“啊,嗯,好的,我馬上去。”炭治郎立刻将菜籃遞給弟弟茂,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了屋子外面。
他怎麼老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炭治郎疑惑地思索着自己今天先是看到花子和茂大哭了一場,然後又說一些他自己都摸不着頭腦的話,而且腦海中還不時冒出奇怪的念頭和想法。
他該不會是真的累了吧?
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他看到不遠處的樹林間一名身穿鶴紋羽織的少女的身影一閃而過,一頭鴉羽般烏黑的秀發随着她的動作在腦後揚起,一同晃動的還有她墜在耳際的紅色鳥居形狀的耳墜。
明明他幾乎連對方的側臉都沒有看清楚,但那個身影卻莫名地牽動着他的心弦,他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
但原地并沒有那名少女的身影,隻有一把即便不懂刀劍如他也能看出非常漂亮的太刀,刀柄上纏繞着佛珠,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俯身想要去摸那把太刀,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太刀刀柄的一瞬間,他耳邊響起了一個誦念經文的聲音,然後那個聲音停下了誦念經文,轉而對他說道:“太好了,審神者大人,您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炭治郎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一瞬間,一切過往的經曆和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從他的腦海中湧現出來。
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想起了——
這裡是他曾經擁有過,但已經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度擁有的一切。
為什麼在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他仍會無法抑制地潸然淚下呢?
他終于明白,那是因為他從未停止對家人的思戀。
“審神者大人,請您想辦法醒過來,您現在乃身處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