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等一幹人聽了這聖旨,均雙手顫抖,伏地叩頭,口中喊道:“微臣領旨,謝主隆恩……”聲音帶着哭腔,哽咽得厲害。賈政隻覺五雷轟頂,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發黑,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栽倒。
旁邊賈赦早吓得面無人色,腿一軟,癱在地上。往日的威風全然不見,嘴唇哆哆嗦嗦,一個字也說不出,隻是瞪大了眼,驚恐地瞧着前方。賈珍臉色白得像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他身子止不住地抖,雙手緊緊攥拳,指節都泛白了。賈蓉更是吓得渾身亂顫,躲在賈珍背後,眼神慌亂,牙齒“咯咯”作響。
胡堂官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賈珍、賈赦那絕望模樣,嘴角微微上揚,噙着一絲陰鸷的冷笑,好似在欣賞一場好戲。待賈赦那悲戚的呼聲稍稍停歇,他猛地斷喝一聲:“來人!将賈珍、賈赦拿下!”刹那間,數名錦衣番役如餓虎撲食般湧上前來,動作粗暴地擒住賈珍、賈赦。賈赦驚恐萬分,拼命掙紮扭動身軀,然而在這些如狼似虎的番役面前,他的力量猶如蝼蟻撼樹,根本無濟于事,隻能被死死禁锢住,絕望的哀号聲從他喉嚨中溢出,在這壓抑的空氣中回蕩 。
彼時,餘下的諸番役迅速而有序地四散開來,他們行動間整齊劃一,眼神中透着兇狠的光,如狼似虎般将賈府諸人牢牢看住,不許任何人有絲毫反抗。
賈政強忍着心中如刀絞般的悲痛,硬着頭皮上前,朝着胡堂官拱手作揖,臉上滿是誠懇與哀求之色,言辭懇切地說道:“大人,我賈府雖有罪責,然懇請大人看在賈府祖上昔日功勳卓著的份上,莫要過于嚴苛行事啊。家中婦孺老幼皆是無辜之人,實實經受不起這等狂風暴雨般的風波啊。”胡堂官卻隻是不屑地冷笑一聲,挑起眉毛,眼神中滿是嘲諷,冷冷地說道:“賈政,此乃皇上旨意,豈是我等能夠随意篡改的?你們賈府犯下的諸多罪孽,自己心中想必清楚明白,如今落到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彼時,府衙衆人已如餓虎撲食般沖向甯國府,開始大肆搬抄财物。隻見他們手忙腳亂地将箱籠扛起,绫羅綢緞、金銀器物被随意拖拽,一片狼藉。
不多時,大隊番役又氣勢洶洶地湧入賈赦舊園府邸。這些人一到,便迅速且嚴密地守住各個門戶,手持利刃,滿臉兇煞。府内之人見狀,吓得渾身發軟,一步也動彈不得,隻能在這令人窒息的恐懼中,等待那未知又可怖的命運降臨。
胡堂官面上滿是陰森猙獰之色,恰似暗夜厲鬼現世,瞧着着實駭人。他急不可耐地差遣家人,扯着嗓子尖聲叫嚷:“快去,把所有司員都給我速速叫來,遲了小心皮肉受苦!”那聲音尖銳刺耳,仿若夜枭啼鳴,劃破這壓抑沉悶的空氣。待家人匆匆離去,他又轉身,對着身旁那些如狼似虎、兇神惡煞的番役們惡狠狠地一揮手,發号施令道:“都給我聽好了!一會兒分成幾撥,給我氣勢洶洶地往各個屋子沖。仔細查抄,賬目得一筆一筆登記清楚,少了分毫,仔細你們的皮!”
此話一出,賈政及手下衆人瞬間吓得面面相觑。賈政隻覺手腳冰涼,仿若被寒冬臘月的堅冰死死裹住,動彈不得。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微微顫抖,眼中滿是驚恐與無助。他偷眼瞧着胡堂官,心裡雖滿是憤懑,卻又不敢多言半句,生怕招來更大災禍。其餘衆人也皆是如此,有的呆若木雞,直愣愣地站着,仿佛被抽去了魂魄;有的渾身哆嗦,好似秋風中的落葉,全然沒了主意。
反觀那些番役和家人們,恰似聞到血腥味的鲨魚,興奮得兩眼放光,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番役,舔了舔嘴唇,低聲笑道:“聽聞賈府富得流油,這回咱們可算是撞上大運,有享不盡的好處了。”另一個瘦高個番役也在一旁附和道:“正是,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旮旯角落,金銀财寶指定都藏着呢。”他們眼中閃爍着貪婪兇狠的光芒,迫不及待要去各處盡情搜刮,在他們眼裡,這賈府就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山。
且說那番役們好似餓極了的惡狼猛地撲食一般,在甯國府和賈赦的府邸内張牙舞爪、肆意張狂地搜尋着。他們率先闖進書房,那一雙雙粗糙的手在珍貴無比的字畫間肆意翻弄,而後随手将其扔在地上,全然不顧這些字畫價值連城。有的番役甚至還嫌不夠,擡起那雙沾滿泥土的沉重靴子,在上面無情地踐踏過去,瞬間就留下了一道道令人痛心疾首、慘不忍睹的污損痕迹。那書房之中,原本整齊擺放的書籍也被掀翻在地,紙頁紛飛。
接着,他們又沖向擺放瓷器的屋子。那精美的瓷器,本是平日裡被衆人小心翼翼呵護着的稀罕物件,此刻卻在番役們的手中紛紛破碎。他們或是随手一扔,或是故意碰撞,瓷器碰撞破碎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連綿不斷地傳入衆人的耳中。這聲音仿若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衆人的心上,讓人心如刀絞,卻又無能為力。
此時,東平王爺身着華麗服飾,衣袂飄飄,身姿挺拔如松,神色沉穩堅毅地端坐在廳中。他那深邃目光仿若能看穿世間虛妄,靜靜地看着眼前亂象。稍頃,隻聽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雄渾,仿若洪鐘鳴響:“本王聽聞赦老與政老雖是同處一府,卻各自操持生活。依皇上旨意,當下先查賈赦财産,其餘部分暫且封鎖,切不可随意翻動。待如實回禀皇上後,再候進一步指示。行事務必謹慎,不可亂了分寸,以免滋生事端。”
那趙堂官一直偷偷觀察王爺臉色,見王爺開口,趕忙從座位上站起身,哈着腰,臉上堆滿谄媚笑容,忙不疊應和道:“王爺,據下官所知,賈赦與賈政并未正式分家。他侄子賈琏掌管諸多家族事務,經濟往來繁雜,牽扯甚廣,所以對他也不能不查抄。為保查抄順利,下官已預先派人前往賈琏和賈赦住處,先行查抄,如此方能萬無一失,不緻走漏風聲,錯失良機啊。”
東平王爺聽了這番話,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中透露出明顯不悅與深深思索。他擡手輕撫胡須,靜靜地沉思片刻,繼而開口說道:“也罷,隻是行動之前,理當派人知會後宅女眷,讓她們回避,再行查抄之事。切不可莽撞,若驚吓到女眷,本王唯你是問!”趙堂官聽了,連連點頭,額頭上卻滲出細密汗珠,心中暗自叫苦不疊 。
當下,賈政心急如焚,忙扯過身旁一個伶俐小厮,拽至無人角落,神色慌張且帶着幾分嚴厲,急切吩咐道:“小子,你給我腳底生風,火速往後宅去!遲了片刻,仔細你的皮!”小厮吓得渾身一哆嗦,哪敢有半分耽擱,撒腿如飛般跑去。
小厮一路狂奔,氣喘籲籲沖進内院。恰見王熙鳳正站于廊下,有條不紊地指揮着丫鬟婆子們整理物件,維持着後宅最後的秩序。小厮顧不上諸多禮數,幾步上前,聲音帶着哭腔說道:“二奶奶,大事不好啦!外頭錦衣府的人奉了聖旨,氣勢洶洶地來抄家,王爺特意吩咐,要先讓女眷們回避呢!”
王熙鳳聽聞,隻覺五雷轟頂,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身子晃了幾晃,手中的帕子險些掉落。她心中暗叫不好,面上卻強裝鎮定,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待小厮離去,她強壓着内心的驚惶,轉身去召集一衆女眷。
這消息,恰似晴天霹靂,瞬間在後宅炸開了鍋。王夫人聽聞,“哎喲”一聲,癱倒在椅子上,淚水奪眶而出,悲戚哭訴道:“這可如何是好喲,賈府世受皇恩,竟落得這般田地!老天爺啊,這是要斷了咱們的活路啊!”李纨默默垂淚,将賈蘭緊緊護在身後,滿心皆是對未來的惶恐與無助。趙姨娘、惜春等,亦是花容失色,平日裡的活潑勁兒全然不見,隻是強忍着滿心恐懼。因抄家尚未波及大觀園,黛玉獨在潇湘館内,靜靜等待消息,暗自垂淚,那淚水浸濕了手中的帕子。
唯有鴛鴦,性子剛烈,此刻柳眉倒豎,杏目圓睜,怒火中燒道:“咱們賈府,平日裡備受敬重,府裡的爺們兒也都在朝為官,如今卻遭這般羞辱!那些人不過是仗着聖旨狐假虎威罷了!我倒要出去會會他們,看他們能怎樣!”說罷,轉身便要往外沖,欲找那些人理論。衆人見狀,趕忙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将她攔下 。
這邊後宅亂作一團,前院的查抄已然熱火朝天地展開。番役們仿若餓狼撲食,一窩蜂沖進賈赦的屋子。為首的一腳踢開箱籠櫥櫃,隻聽“嘩啦”一聲,一時間,金銀珠寶、绫羅綢緞散落一地。他們一邊哄搶,一邊大聲叫嚷:“這賈府果然富得流油!今兒個可算發了!”
前院的嘈雜聲愈發響亮,番役們的哄搶行為愈發肆無忌憚。有人将珍貴的古玩字畫随意丢擲在地,隻為争搶那箱中更為值錢的金銀器物;有人撕扯着绫羅綢緞,仿佛在進行一場瘋狂的掠奪競賽。
此時,賈琏心急如焚,他瞅準一個空隙,偷偷溜到王熙鳳身邊,低聲說道:“鳳辣子,東跨所藏着的那些房地契和借票怕是要被搜出來了,這可如何是好?”王熙鳳咬着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說道:“慌什麼!咱們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想法子穩住局面。”
而後院的混亂中,鳳姐強自鎮定,她挺身而出,對着一衆女眷說道:“姐妹們莫要驚慌,咱們雖為女流,但也不能亂了分寸。如今賈府遭此大難,咱們更要齊心。”說罷,她又轉向李纨,“大嫂子,咱們先将姐妹們安置到一處,也好相互照應。”李纨抹了抹眼淚,點頭應下。
就在衆人稍作安頓之時,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哭喊聲。原來是賈母身邊的琥珀,她跌跌撞撞地跑來,哭喊道:“老太太聽聞抄家之事,暈過去了!”衆人聽聞,皆是大驚失色。王夫人更是哭得肝腸寸斷,喊道:“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讓我們如何是好!”
王熙鳳當機立斷,說道:“快,咱們趕緊去看看老太太。”衆人簇擁着往賈母的住處趕去。此時的賈府,前院是番役們的瘋狂掠奪,後院是女眷們的慌亂悲戚,而賈母的安危,更是如巨石般壓在衆人的心頭,讓賈府上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與恐慌之中,不知這場劫難将如何收場,賈府的未來又在何方。
這邊東平王正在和胡堂官說話的當口,隻見一名錦衣衛的官員神色慌張地匆匆忙忙跑了進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朝着王爺恭恭敬敬地禀報:“王爺,大事不好了!我們在賈府裡面搜出了好幾件禦用的衣裙,還有一些違禁的物品。這些物件所涉及的幹系十分重大,下官實在是不敢擅自進行處置,所以特地回來請示王爺您來定奪,還望王爺您能夠明示,下官現在真的是誠惶誠恐,心中萬分焦急啊。”
東平王聞言,臉色一沉,厲聲說道:“本王料這些物品原是賢德妃貴妃娘娘用品,應封存保管,切不可亂來!
沒過一會兒,又有一群人神色匆匆地來到了胡堂官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其中有一個人急切地彙報道:“王爺,我們在東跨所查獲了兩箱房地契,還有一箱借票。經過仔細的查驗,這些都是違規謀利的證據,确鑿無疑啊。”
胡堂官聞聽此言,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狠厲之光,咬牙切齒道:“這些人竟如此膽大包天,行這重利盤剝之事!當将其财産盡數沒收,以儆效尤!王爺且在此稍作歇息,下官這便親自去将這些财物抄沒,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迹,而後再回來聽候王爺吩咐,定将此事辦得妥妥當當,讓王爺放心。”
胡堂官領命而去,帶着手下氣勢洶洶地奔赴東跨所。一到那兒,便指揮衆人如惡狼般四處翻找。隻見他親自打開箱子,看到房地契和借票,眼中貪婪的光一閃而過,偷偷将幾張珍貴地契往袖中塞了塞,低聲嘟囔:“這賈府真是肥得流油,我也不能白跑一趟。”
這邊廂,東平郡王在廳中,眉頭緊鎖,心中憂慮漸深。他深知賈府勢力盤根錯節,此事若處理不當,朝堂恐生動蕩。正沉思間,貼身侍衛快步走進,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東平郡王臉色微變,揮手讓侍衛退下。
此時,北靜王府甄長史匆匆步入廳中,先是朝着東平郡王和胡堂官規規矩矩地打千兒行禮,随後便恭恭敬敬地禀報道:“回大人,主上特遣北靜郡王前來傳旨,此刻已将至府門,還請大人速速前去接旨,莫要耽誤了時辰。”胡堂官一聽這消息,不敢有絲毫懈怠,急忙整了整衣冠,迎出門去。
且說這北靜郡王與賈府素日也有些往來,如今賈府遭此變故,衆人皆揣測這旨意吉兇難料。北靜郡王此來,究竟會傳出怎樣的旨意?是念及舊情稍加援手,還是依着國法嚴懲不貸?賈府衆人在這惶惶不安之中,隻能等待命運的裁決,真真是世事無常,繁華如夢,誰能料到這赫赫揚揚的賈府竟會落得這般田地,也不知往後還會生出多少是非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