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谌聞言,眼裡散過些許失落。
他的妹妹,也許從未相信過他!
......
其實,甯谌曾一直都以為,當年那件事後,整個姜家隻餘他一人。
所以即使經年來,他獨身一人在陰暗中踽踽獨行,每每遭遇他人異樣的目光,他都能做到全然無謂。
畢竟,那些隻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的罷了,他們心裡怎麼想,又與他何幹?
于他而言,他的所思所想都隻是如何報複當年姜家滅門之仇。
憑着這個念頭,他撐過了那些殘酷淋漓的歲月。
為了能讓仇人血債血償,從而慰籍父母的在天之靈,他逼着自己泯滅良知,不留餘力地向上攀爬!
他對别人狠,對自己更狠,跨過屍山火海,踩着無數人的屍骨,最終成為了甯府的養子。
而養父也正因為看中了他的心狠,所以對于此次派遣他出使邺州,極為放心。
畢竟像他這樣的人,誰又能動搖他心中的堅定呢!
而甯谌自身本就是帶着目的來的,故對于邺州那些個無辜的村民,即使是日後事發被滅口,他都能做到無動于衷。
原本的他,一切都按着計劃行事。
沒有任何人,可以打亂他将山寨那些村民推往深淵的腳步。
但直至雪溋的出現,他猛然驚覺,也許那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幼妹還活着。
在看到雪溋的那一刻,他那原本孤寂的心在胸腔瘋狂跳動!
他甚至不敢去相信,那個本應于那場火災中喪命的幼妹還存活于世!
每每看着雪溋,特别是看着她那副與阿娘幾乎如出一轍的模樣,甯谌就忍不住地想去靠近,想去彌補。
他知道,她就是萦兒,那個曾叫他哥哥的萦兒!
但面對他的靠近,雪溋總是拒絕,她總是用冷漠以對。
有些話,雖然他們都沒有說出口,但兩人似乎早知心知肚明!
......
想到這兒,甯谌就忍不住面露苦笑,這或許就是他過往不擇手段的報應。
到如今,連他唯一的親人,也不願認他!
甯谌微微垂眸,而後低聲說道“那批米糧在寨中,這件事,岐王也知曉!”
而這邊,雪溋聞言,不由一怔!
沈檐居然知道這件事,那說明他是故意的!
那這麼想來,沈檐或許暗地裡還備有一些她都不曾知曉的後手!
“岐王是怎麼知曉這件事的?”
雪溋擡眸看着甯谌,滿臉凝重地問道。
“當初,我們按照計劃去截運米糧,原本我們的人馬是不敵楊韌那邊,可後面突然又來了一群人相助,我們這才順利截獲米糧。那群人馬,如若我猜的不錯,應當是岐王的人!”
“那如今,那批米糧可有救濟百姓?”
雪溋略微思索後,又低聲問道。
“我們每次夜裡,都會悄悄給城中百姓些許米糧,并留下字條,不準他們透露此事,如若不然,将不再供給。想來,岐王也是存有這樣的目的,才讓這件事順利進行,直至今日,仍未走露絲毫風聲!”
甯谌望着雪溋,真切解釋道。
聽着他這麼說,蓦然間,雪溋突然想到,沈檐那些天一向早出晚歸,難不成就是為了這件事?
“你這麼做,就不怕甯府怪罪嗎?畢竟甯府此次派你來的目的,就是暗中相助太子一派。”
陡然間,雪溋想起了之前山寨甯谌說的話。
甯谌聞言,眸中閃過些許微動,萦兒這是在關心他嗎?
“萦兒,沒事的。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就帶着你離開這些個是是非非,我的萦兒,隻需無憂無慮便好!”
聽着這話,雪溋原本應像往常一般譏諷以對,但這一刻,她卻異常地沉默。
良久,她無聲地歎了口氣“甯谌,這數十年,在我身邊的人,一直都不是你!”
說完,雪溋怔怔地看向了面前這個男人,繼而說出了她為數不多的心裡話“所以,咱們都不要再庸人自擾了。往後,你就當沒我這個妹妹,我亦當沒你這個兄長。”
甯谌一時間瞪大雙目,滿臉的不敢置信,他沒想到,雪溋居然會對他說這番話!
明明他們才是一母所出的兄妹。
之前萦兒不信他,怨他,恨他,他都能接受!
可為何如今要于他這般決絕!
甯谌雙目猩紅,望着雪溋,眼裡滿是悲苦“萦兒,你如何對我,我都未曾有過怨言,因為這都是哥哥欠你的。但為何你要與我從此陌路?”
看着甯谌這副模樣,雪溋未有絲毫心軟,她隻是默默地垂下眉眼,而後毫不留情地拉下甯谌拽着她的手,穩聲說道“出事那個時候,我還差幾日才滿三歲,如今我已十七。”
說到這兒,雪溋頓了頓,而後眼中似有水光浮過。
“但你知道這些年來,我過的什麼日子嗎?
是,你說阿姐不是好人,她在利用我。可我知道是,這些年來,與我相依為命的不是你,而是她。”
說到這兒,雪溋似乎不忍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随即轉過身,頗為泣意道“我現在都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在長街乞食,有好心人施舍我們一個饅頭,明明我們兩人都已經餓得頭昏眼花,可阿姐還是固執地将饅頭都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