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棋擺擺手,依舊一言不發。
一旁的池奉讀懂他的意思,轉頭對那個卦師說:“大體情況令主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這事先不用管。”
那卦師猶猶豫豫,欲說還休,可看到令主一副事不關己并且打算袖手旁觀的樣子,他也不便再多說什麼,最終還是退了下去。
茶杯見底,趙觀棋放下杯子,心滿意足地對池奉誇贊:“卦師大人送來的茶味道絕佳,你嘗嘗看?”
池奉愣了一瞬,還以為他口中的“卦師大人”是哪位友人,旋即反應過來這人是雲松青後,頓感語塞。
相師大人想誇的哪裡是茶啊,分明就是雲松青。
想起某人,趙觀棋這才來了興緻:“雲姑娘呢?”
池奉:“據說一大早就跑去季府了。”
“季府?”趙觀棋茫然道,“她去季府做什麼?”
“今日季知唯出殡。”池奉低沉着聲音說。
趙觀棋沉默須臾,隻道了句:“天要下雨了。”
天空烏沉沉的,陰雲密布,時不時發出幾聲滾滾悶雷聲。
是個要下雨的天氣,趙觀棋擡眼透過門,望向遠處的天際,也不知道雲松青有沒有帶傘。
彼時,季府内外,漫天都是紙錢燒出來随風亂舞的紙灰。
哭喊聲交疊,悲哀又慘烈,喪曲哀鳴,唢呐鑼鼓喧天,一刻也未曾停過。
雲松青和餘确來到季府門口,季文夫婦正在給兒子燒紙錢,大概是哭到眼淚都幹了,季文除了眼眶是紅的,沒再流一滴淚。
看到雲松青,季文走出來,即便深知自己兒子是她找到的,他也仍然沒給她半點好臉色,非常抗拒地問:“你來做什麼?”
“季尚書,我來給季知唯上柱香。”雲松青沒好到哪兒去,因為身上的傷病還沒好全,面色蒼白,說話聲音虛弱無力。
“季府不歡迎你,快離開。”季文厲聲說完,即刻用眼神招呼吓人過來準備趕人走。
餘确在一旁護住雲松青,顧忌是季知唯的葬禮,他才沒動武器,而是用銳利的眼神盯着季文,冷冷提醒:“季大人,别忘了你兒子能得以找到,都是誰的功勞,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
餘确說話向來直白不給人留臉面,聽到他這話,雲松青都倒吸了一口氣,忙制止:“餘大人,快閉嘴。”
餘确與她淡淡相視一眼,有些不爽地偏開了頭。
季文似是在認真思索餘确的這番話,猶豫了幾番,神情開始慢慢動搖。
雲松青見縫插針地說服季文:“季大人,知唯生前很想同我做朋友,可惜這輩子我和他沒這個緣分,就讓我最後為他上柱香吧,全當是我這個友人來送他最後一程。”
“雲松青,跟你走得近的人遲早都會被你害死。”季文說完,陰着臉色讓開了道路,許雲松青和餘确進入季家靈堂。
雲松青愣了良久,又是這句話,此前她在何來的口中就聽到過,怎麼連季文野這麼說?
直至餘确提醒,她才回過神,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進了靈堂。
靈堂内,季家老小披麻戴孝,燒紙錢的人已經換了一個人,那人頭被白布遮住,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慢慢往火盆裡送紙錢。
雲松青看不清他的臉,他的存在感也并不強,她和餘确接過别人遞過來的香,點燃之後拜了拜,插在了香爐裡。
面前是一口長長的漆黑棺材,棺材還沒徹底蓋上蓋,露出一個頭的長度。
季知唯如今就躺在這口棺材裡。
雲松青忽然間有些喘不上氣,脖子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一般導緻呼吸困難,視線中的黑和白都格外刺眼,讓她不敢仔細多看。
她腦子裡傳來“嗡”的一聲,眼前發黑伴着耳鳴,心髒的跳動快得簡直不正常。
手腳都在發麻發木,她下意識掐了一把手心,在自己出事之前拉着餘确離開了這裡。
她像是逃生一樣逃出了季家,終于邁出季府大門,她雙腿一軟就要跌倒。
餘确及時撈住她,強迫她靠在自己身上,緊張地問:“你怎麼了?”
“沒……沒事。”雲松青大喘着氣,艱難從嘴中吐出幾個字。
“起——靈——”
伴随着這兩個字,一同響徹季家上方天空的還有越來越崩潰的哭叫和越來越強烈的敲鑼打鼓唢呐聲。
餘确隻好将雲松青帶到一旁稍作休息,不過片刻,季家的送葬隊伍就從門裡陸續走出來。
白色的紙錢和紙灰滿天飛,天空忽然掉落幾滴水,緊接着就是嘩啦啦的大雨劈頭蓋臉地襲來。
雲松青和餘确躲在遠處的屋檐之下,看送季知唯出殡的隊伍一步一步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