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跟着趙觀棋回相師府的路上,雲松青才後知後覺遲鈍地反應過來,相師大人這人實在過分,嘴上說什麼也不肯答應她,卻又總是用一些難以察覺的伎倆對她施之勾引。
相師大人不僅會看相算卦,就連欲擒故縱的把戲也練得爐火純青,實在令人唏噓。
趙觀棋像是看準了她會吃這套一般,欲擒故縱玩得不亦樂乎,屢試不爽。
雲松青心底直癢癢,嘴上想罵他不要臉,身體卻十分誠實地乖乖跟他回家。
翌日卯時,雲松青照常被竹影薅起來,跟打扮娃娃似的把她折騰一番,就将她送到了趙觀棋面前。
雲松青眼睛都沒睜開,搖搖晃晃地站着,隻能感覺到趙觀棋的确在自己跟前,她擡起手軟綿綿地揮了揮,氣若遊絲地喚了聲:“早上壞啊,令主。”
趙觀棋一怔,樂了:“早上壞是何意?”
“因為我覺得早上一點也不好,要起床去上早朝,所以就是早上壞。”雲松青慢吞吞跟在他身邊,腳不小心踩空,猛地往前一撲。
眼看她就要摔個狗吃屎,趙觀棋伸出胳膊攔腰将她撈起來,并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站穩,這才松開手。
“看,”雲松青跟個鬼一樣幽怨地盯着趙觀棋,“這就是早上壞。”
趙觀棋覺得心疼又好笑,忍了半天,實在沒忍住偏臉偷偷悶笑了兩聲。
“你看,我都要摔了,你還嘲笑我。”雲松青成功氣醒了,兩條手臂交疊在身前,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不是嘲笑,”趙觀棋柔聲哄她,“隻是覺得你可愛。”
雲松青臉刷地一紅,方才還在叭叭不停的小嘴馬上就不說話了。
池奉一副沒眼看的樣子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催促這兩個一大早起來就卿卿我我的人:“趕緊跟上,來不及了!”
池大人聲音響亮如虎嘯,充滿了安全感,也非常破壞美妙的氣氛。
紫宸殿内外,是十年如一日般的莊重嚴肅,雲松青一進殿,神經就會自動緊繃起來,仿佛随時要準備開始戰鬥。
果不其然,她的直覺永遠不會出錯。
各部向聖山陳述完日常事宜,丞相便馬不停蹄站出來上奏:“啟禀聖上,老臣有本要奏。”
“何事?”衡帝道。
“聖上,這兩日老臣與各部日夜商讨,皆認為雲松青年紀尚小,恐不足以擔任天術閣閣主之職,還望聖上再三思量,另做決策。”
丞相當了這個出頭鳥,其他人立馬效仿,紛紛站起來共同上奏。
雲松青低頭,嘴巴一撇,心說果然是沖她來的。
她在心裡瘋狂編排丞相,編排到一半,又聽見衡帝叫她:“雲卦師,此事你如何看?”
雲松青不滿地輕輕啧了一聲,得到趙觀棋的眼神警告後,又将臉上的不爽壓了回去,擡頭便又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回禀聖上,我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怎麼看。”
話題又被推回到衡帝身上,趙觀棋都忍不住替她擔憂。
滿朝文武皆一言不發,沉默不止,氣氛忽地變得沉重幾分,末了,衡帝淡淡開口:“雲松青剛任職天術閣閣主,丞相和朝中各位就迫不及待要她下台,此為何意?”
丞相再次重複方才的理由:“雲松青年紀尚小,難當大任!”
衡帝打斷丞相的話:“她是我大衡将來的救世之主!擔任一個區區天術閣閣主有何不可!”
雲松青偷偷頻頻點頭認可,聖上不愧是聖上,說話就是如此霸氣。
趙觀棋此時也從雲松青面前走過,站到中間開口上奏:“啟禀聖上,雲卦師剛擔任天術閣閣主,便得到天文司衆人認同和信賴,若她真難擔此任,自有天文司官員上奏彈劾,天文司不屬朝堂六部,也并非丞相掌權,臣竟不知丞相和六部的手已經伸到了天文司中,還請聖上明察!”
雲松青又是一驚,盯着趙觀棋彎下去的脊背發怔了一會兒,心想,原來他們官臣在朝堂之上也會這樣互相潑髒水。
要是不帶點腦子聽,還聽不出來這是在潑髒水。
雲松青深深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語言的藝術。
丞相當即轉頭怒瞪趙觀棋:“趙相師,你這是什麼意思?本官身為丞相,為了大衡和朝堂而向聖上進言,此乃本官職責所在,相師何必出言不遜?”
“丞相,您說相師大人出言不遜?怎麼,就許你彈劾我們天文司,我們天文司說幾句話就是對您出言不遜了?”雲松青忍無可忍,據理力争地反怼丞相,“丞相可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丞相被說得臉紅脖子粗,反應過來後又将矛頭對準這臭丫頭:“放肆!朝堂之上豈能有你說話的份!”
“聖上許我參與朝會之權,丞相這是要說聖上此舉不對嗎?丞相,您彈劾我也就算了,難道還要彈劾天子嗎?”
雲松青此言猖狂至極,衆人聽了驚慌失措,恨不得都沖上去把她的嘴巴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