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展昭跟随白玉堂悄悄潛進了一品堂的地下密室。

可這密室中，并不見什麼珍貴财物，隻是在牆角的桌案上放置了約莫□□幅畫卷。展昭走進桌案，擡手拿起一幅畫，緩緩展開，畫上呈現的竟是長安城全貌，房屋、橋梁、城樓等應有盡有，展昭正自疑惑，忽然瞥見落款處一行小字，細看之下，竟是一字也不認識！初看與漢字相似，形體方整，可又筆畫繁冗，結構複雜，雖也是用點、橫、豎、撇、捺等組字，然斜筆較多，沒有豎鈎，與漢字又有所不同，展昭也見過契丹文、吐蕃文一類，可無論結構還是字形都與眼前所見相去甚遠，他不由得心生疑惑：這是什麼字？

“貓兒，你快來看！”展昭應聲擡眸，見白玉堂展開了一幅足有自己手中三倍大的畫卷，他放下卷軸走過去，隻看了一眼，就露出了與白玉堂同樣吃驚的表情，這畫上畫的，正是都城汴京，畫作極為細緻，尤其突出表現了汴京的城池構造和建築特征，圖中還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四處标記，而這些小字，與展昭在上一幅畫中所見如出一轍。

回到客房的展昭，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白玉堂一句話，他才如夢初醒。

“你說那字，既不像契丹文、又不像吐蕃文，這元旻又是西邊來的……哎！這總不能是大理國的字吧？”剛剛說完，白玉堂又趕緊搖搖頭自我否定，“不對不對，不會是大理國，這元旻說自己是做茶馬生意的，今日我們也見了他的馬，體大協調，骨量充實，與顔卿那匹西南小紅馬，根本不是一個品種啊！”

“黨項？”

“什麼？貓兒你說什麼？”

展昭沒有擡眼去看湊過來的白玉堂，隻是自顧自摩挲着茶盞說道：“展某以為，一品堂一衆，極有可能是黨項人。據《舊唐書》記載，黨項羌，乃是漢西羌之别種。自魏、晉之後，西羌微弱，或臣中原，或竄山野。唐朝時，黨項羌盤踞西北，依附吐谷渾，與吐蕃呈掎角之勢，高宗時期，吐谷渾為吐蕃所滅，黨項為求自保，棄械東進，臣服于大唐，後其部落首領拓跋氏因平定黃巢起義有功，加封為定難軍節度使。至于我大宋建朝以來，為争奪五州之地，兩族之間争端不斷，西北一帶的百姓，飽受其苦。先帝繼位後，截斷西域商道，黨項人才向我朝稱臣，天聖十年，黨項西攻吐蕃、回鹘，奪回了西涼府、甘州、瓜州等地，先帝龍顔大悅，冊封黨項首領為夏國王，并在兩族邊界廣設榷場，以增進貿易交流。”

等展昭說完，白玉堂已是唏噓不已，他搖着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展昭，口中啧啧稱奇，“真想不到，你這臭貓竟如此博學多識！”展昭連連擺手，應道：“隻因府中有位手不釋卷的公孫半仙，展昭不過是耳濡目染之下，有所了解，稱不上博學，你可莫要折煞我。”

一番說笑後，白玉堂也大概知道展昭為何從密室回來就一直愁眉不展了，作為非漢一族，他們若是創造自己的文字，無可厚非，可偷偷摸摸将大宋都城以及長安舊都樣貌臨摹下來可就有些怪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看來這些黨項人，極有可能在秘密籌備一件大事。貓兒，回京之後，你還是盡快上告官家的好。”展昭點頭應下，白玉堂所說，也正是自己所念，事關社稷，無論是黑是白，都應上報官家，由官家定奪才是。

第二日，展昭一行陪同元旻護送真珠舍利寶幢南下蘇州，對于密室之事，展白二人均是緘口不言。

蒼山腳下，雪花紛紛揚揚飄落而至，冬至又到了。

按照百夷人曆法，一年為十月，漢人的冬月已經是百夷人來年的歲首，故而百夷人亦頗重此節，且不說殺牛宰羊，宴請賓朋，更有商定婚事、祭祖掃墓的習俗。

顔卿一早便随段嶽臻率領百官趕赴太廟，主持了祭祖大典，如今天色近暗，她才抽出空閑跪到了母親墓前。她垂着腦袋往火盆中燒着黃紙，卻恍然憶起了供奉于皇城外崇聖寺内的外祖父靈位，自己自回宮以來，還尚未前往上香，是該去看看了。

顔卿生母，是滇中的獨錦蠻一族，因民間傳言：獨錦蠻地美女如雲。故而自南诏時起，不少王公貴族便前往滇中娶妻，且引為自豪。大理建國以後，發現滇池、次赕一帶，土地平曠、物産豐富，是東拓的戰略要地，因而皇族與滇中獨錦蠻聯姻，也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第二日，顔卿隻帶了一二親信前往崇聖寺，可剛剛将香插入香案之中，顔卿就不自覺皺起了眉頭，“這些香灰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