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兩族聯姻,母親隻身遠嫁,在陽斜并無親朋故舊,外祖父仙逝後,母親不能回鄉守廬盡孝,這才請了靈位,供奉于崇聖寺中。母親已亡故多年,除了自己以外,如何還會有人前往祭奠?
聽到顔卿發問,宋子淵連忙上前查看,果見香案旁落有新灰,他忙将主持請來。“不瞞少主,這是昨日一位宮中老仆前來上香留下的痕迹,那老仆年年都來此處焚香,隻是今日當值的沙彌事忙,還未曾前來打掃,故而落下香灰,還望少主海涵。”
顔卿擺擺手,示意無妨,如今更令她好奇的,是方丈口中那位宮中老仆,“可知那位老仆姓甚名誰?”方丈應道:“這倒不知,這老者随身帶有先皇後玉玺,自稱是先皇後宮中親貴,我等見了玉玺,恐是陛下遣使前來,自不敢阻攔。”
“有母親玉玺?莫非是馨慶宮舊仆……”正在顔卿低眉呢喃間,忽聽一旁小沙彌道:“師父,昨日是弟子送老者出寺的,那人該是往碧溪谷方向去了。”
“碧溪谷?那豈不是上了蒼山?”顔卿悶着頭不說話,倒是宋子淵一時沒沉住氣,陽斜城中誰人不知,這蒼山又名玷蒼山,山頂高數千丈,終年積雪,石棱青蒼,林層豐茂,時有野熊出沒,而碧溪谷一帶更是險峻,山如扶風太乙,空氣稀薄,寒氣逼人,五月便已積雪浩然,這樣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人居住。這些問題,顔卿如何會想不到,這人既然往如此險峻的去處去了,那不是更能說明這人的來曆可疑了?
辭了方丈,顔卿邁步出寺,看着碧溪谷的方向出神,直到宋子淵出聲喚她,才聽她輕聲道:“走,上山。”
“哎!少主……”
“嗯?”
見顔卿回眸,宋子淵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您衣衫單薄,這山上又寒氣逼人,還是改日再去吧。”顔卿偏着頭聽宋子淵說完,随即挑眉淺笑,應道:“習武之人,怕什麼寒氣啊?這老者既有母親玉玺,必然是母親生前親近之人,你查探了許久都不曾有線索的事情,沒準兒,突破口就在這老者身上!擇日不如撞日,走吧,我的宋大将軍。”
顔卿已經奪路而走,宋子淵也隻得緊随其後。
幾人縱馬穿過松針林,來到了黑龍溪,望着前方的糜棱岩,顔卿暗自唏噓,孤峰兀立、峭壁嶙峋,還真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因山路陡峭難行,一行人隻能棄了馬匹,留下三人看守,宋子淵護随着顔卿步行上山。上山的路不過五尺餘寬,一面是陡峭的崖壁,一面是萬丈的深淵,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透過岩壁,隐隐可見幾隻餓鷹在半空盤旋,谷中時不時襲來刺骨寒風,伴着陣陣鷹唳,驚空遏雲。行在這山道上,不由得叫人由心底生出一股子寒意。
約莫在崖壁上攀行了一個時辰,行在最前方的宋子淵忽然停住腳步,他指着前方山坳處的一座茅草屋對着顔卿高呼,“少主!找到了!”
可誰知,上山不容易,下山卻更難,兩二人均有輕功伴身,卻也足足行了小半個時辰才下到山坳,顔卿喘着粗氣,暗道:這望山跑死馬,可真是一點兒也不假!也不知那老者是不是李白拖得生,偏愛往這險處鑽,這五尺山道,恐怕比起蜀道來,也在伯仲之間,若是那天上谪仙人當真來了此地,怕是又要留下一篇《滇西道難》了。
略微休整後,二人一前一後走近茅屋,茅屋外圍,用籬笆隔出一片菜園,菜園旁則是養了幾隻白鵝,虧得是在山坳中,比起外頭暖和得多,能種些青瓜小菜,否則,能在這山中度日的,隻有神仙了。
聽到屋外動靜,一位老者推開房門,顔卿二人忙上前行禮。老者弓腰駝背、步履蹒跚,眼睛也似乎不怎麼睜得開,隻見他費力地擡起頭看向顔卿,還不等顔卿出言詢問,那老者眼中竟已湧出淚來,隻見他跌跌撞撞跪倒在顔卿面前,哽咽半晌,才啞着嗓子問道:“來者,莫非是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