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月華怒氣沖沖轉過屏風,果見一男子應聲見禮,她便知這就是展昭了。聽着那人聲音清朗柔和,她不由得轉頭看向展昭,隻是一眼,竟就叫她消了些許怒氣,這展昭果然如哥哥所說生的一副好相貌,劍眉入鬓,眸若星辰,舉止倒也文雅,不像個五大三粗的莽夫,難怪能得皇家青睐。
可一想起他恃才傲物,看輕自己的家傳寶劍,又不覺氣惱,于是快步上前,自匣中拿起湛盧,非要與展昭比個高低,展昭幾番推脫,丁月華依舊不依不饒,展昭也隻得應下,“既如此,展昭奉陪就是了。”話音剛落就見丁月華已翻身出廳,搶先一步在院中東側站定。展昭無奈地挽起衣袖,腳背一勾将斜靠在桌邊的巨阙踢到半空,而後右手随意一抓,便将寶劍緊緊握在掌中。這才邁步出廳,在西邊下首站了,兩人各自說了一聲“請”,便各拉開架式。
白玉堂與丁氏雙俠陪同丁老夫人站在廊下觀戰,才對了不多幾個回合,丁老夫人就一臉擔憂地說道:“依我看,還是算了吧,這劍對劍俱是鋒铓,傷了人可就不好了。”丁家兄弟還沒說話,就聽白玉堂應道:“老夫人隻管放心,展昭不是莽撞之人,若非令千金非要比試,他那寶劍是絕不會出鞘的,你看他那劍招,隻守不攻,不過是搪塞虛架,分明有意讓着妹子,不會傷了人的。”
他二人比并多時,不分勝負。展昭也果真是如白玉堂所說,先前不過搪塞虛架,後見丁月華頗有門路,又不由暗暗誇獎。凡有不到之處,俱各點到,點到卻又抽回,來來往往。忽見展昭用了個垂花式,斜刺裡将劍遞進,即便抽回,就随着劍尖滴溜溜落下一物。又見丁月華用了個風吹敗葉式,舉劍欺身而來,展昭見狀,忙把頭一低将劍鋒躲過,才要轉身,不想丁月華手腕一翻,又使了個推窗攆月勢,便将展昭的發帶削落。
展昭勾起嘴角收了劍勢,一伏身跳出圈外,言道:“展某輸了。”丁兆惠忙迎上前,彎腰拾起發帶,撢去塵土,正欲遞給展昭,卻見緊跟他腳步走過來的丁兆蘭手捧一隻耳環,說道:“是小妹輸了,起先落下之物,是小妹耳上之環,若非展兄劍下留情,小妹此刻焉有命在啊?”
展昭接過發帶,挽發整巾,連聲稱贊:“令妹真好劍法,展昭慚愧。”白玉堂剛剛上前去搭展昭肩膀,便聽丁兆惠“哎呀”一聲,衆人尋聲望去,丁兆惠指着湛盧支支吾吾半晌,才說道:“方才小妹情急,我等又欲觀比劍,竟一時忘卻父親昔年囑托!”
經丁兆惠這麼一提醒,丁月華如夢初醒,直急的她直跺腳,展昭白玉堂尚在一頭霧水,就見丁月華紅着臉跑開了。
丁老夫人邀一衆人回到廳内,這才解釋起丁兆惠方才所說。
“這原是先夫在世時便定下的規矩,日後若是有人能赢得小女手中湛盧,便将小女許配于他。”白玉堂本飲着一口酒,聽到許配二字,竟一時沒忍住,“噗”地一聲将酒噴了出來,還被嗆得連聲咳嗽。
展昭則是坐在一旁,一直黑着臉不說話,事已至此,他如何看不出是丁氏兄弟有意诓騙自己?他略微擡眼,見丁老夫人目光中透露着期許,暗歎一口氣,應道:“諸位,請恕展昭無禮,此事,斷然不可。”
丁兆惠一心想促成這樁婚事,如今聽展昭這麼一說,面上已顯不快,他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鄉野女子,如何配得上皇家護衛,是我們高攀。”展昭連忙開口解釋:“丁大俠切莫誤會,展昭絕無此意,隻是……隻是人在公門身不由己。”
“怎麼?人在公門就不許成家立室了?”丁兆惠不依不饒,任憑展昭如何說辭,他都有話應對,隻激得展昭漲紅了臉,白玉堂在一旁看着,也不知如何幫腔,他不是不知道展昭心中所念,可展昭與顔卿,畢竟是異國君臣,又隔了千山萬水,終歸是不太現實的。
兩廂僵持之際,丁老夫人終于開口了,“非是小兒有意刁難,隻是……唉!賢侄啊,小女當年承劍之時,各路江湖英雄及莊内上上下下一應在場,如今歪打正着,也是緣分,方才見小女模樣,必是心屬賢侄無疑,倘若賢侄執意不肯應下這門親事,隻怕小女名節有損,今後也難找夫家啊。”說着竟然就落下淚來,一旁丫鬟眼尖,連忙遞過手帕給老太太拭淚。
展昭被丁老夫人這麼一說,也覺赧然,自己孑然一身倒是無關緊要,可若連累人家姑娘一生清苦,他又于心何忍?而方才一見,這丁月華倒還真是個女中豪傑,生得也是美豔動人,的确是個良配,自己若在推脫,怕也薄了丁氏雙俠的面子。他暗歎一口氣,應道:“既如此,展昭應了便是,隻不過,婚姻大事,展昭不敢自專,且容展昭上禀父兄,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