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律令明文規定,凡是一案二告者,視為擾亂公堂,不論情由,先杖刑二十,囑咐一事不要二告,是怕這幾個書生再受皮肉之苦,說明此人熟知律法,來去無蹤,又帶着面具,想來是恐人見其面貌,洩其行蹤,那這個人,十有八九便是展護衛了。隻是……這無頭将軍一事,甚為詭異啊。”
白玉堂接過龐吉遞來的陳情表,笑着應道:“太師有所不知,早在五年以前,這開封府的展護衛便曾帶着一衆衙役在東京城外的三台莊裝神弄鬼,演出了一場閻君審兇,破獲了一樁疑案,想必這個化作厲鬼的無頭将軍,又是展昭的一招攻心之計。”
龐吉擡手細細撚着胡須,心中不由得感慨,這可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難怪官家對展護衛多有器重,他确實心思通透,思維缜密,先以鬼神之說攻心為上,而後又借助民衆之口訴說冤屈,他不用露面,便可引起官府重視,隻不過,煽動民意,罪名可不輕啊,若非被逼到絕境,恐怕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當白玉堂問起下一步計劃時,龐吉才回過神來,他颔首思索了一番,應道:“去吳起縣衙,先穩住民意。這個縣太爺,得知民意洶湧,不思上報,反而刻意阻止,于公也好,于私也罷,都該問他個行事不周之罪。對了,左鋒那邊可曾傳來消息?”
白玉堂應聲答道:“有,左将軍說他複驗案發現場及盧守勤屍身,發現漏洞百出,已經勒令範雍撤去通緝展昭的告示,翻案重申。”
龐吉聞言,喜笑顔開,擡手拍拍白玉堂肩膀,應道:“好好好,沒了官府的通緝令,展護衛也就不必再東躲西藏,我們與他會面便近在眼前了,隻要得見展護衛,那三川口一案究竟孰是孰非,就該有所定論了。”
自從延州城貼出通緝告示,展昭一行可謂是過起了暗無天日的日子,既要避開官兵,又要防範那夥黑衣人,風餐露宿,東躲西藏。
“展大人,果然不出你所料,朝廷派人來了。”正在閉目養神的展昭在聽到動靜之時就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神色淡然地看向剛剛鑽進洞來的羅振,聽那人接着說道:“延州城中的通緝告示已經全部撤下,盧守勤一案翻案重申。”
盧政接過羅振手中的野果,問道:“可曾打聽到來的是什麼人?”羅振搖搖頭,坐到展昭身邊後,順手将一個野果拿在衣擺擦拭,“那小孩也不知道,隻聽說來的是什麼欽差衛隊,打前站的,還不曾見朝中大員。”
自從來到招安鎮,展昭三人擔心洩露行蹤,不敢輕易露面,白日裡都躲在山洞中,托幾個放牧的小童打探消息,他們幾人則隻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敢出去,一月以來,盡吃些山果果腹,運氣好的話,也能捕到些許野味,就是在這種晝伏夜出的情況下,展昭才想出了裝鬼吓人這麼個辦法。他看着那一身重甲,若有所思,若是吳起縣的縣官稍稍留意些,便不難發現庫房中有戰甲遺失,一旦追究起來,那他們尋人制作膠泥人頸的事情自然也就瞞不住,可從始至終,縣官都不曾過問,更是在得知“冤鬼索命”之後将擊鼓人轟出了公堂,才助推了輿論愈演愈烈,如今延州城告示已撤,那他們是不是可以借助這幾個讀書人将事情捅到州府,趁機會見欽差衛隊?
展昭本欲親自前往姜家小院,可卻被羅振攔住,“展大人,你毒傷未愈,貿然出去萬一遇上歹人如何是好,還是我去吧。”展昭眨眨眼卻沒有說話,他的武功自然在羅振之上,可自從一月前被那鐵蒺藜打中以後,内力便日漸消散,剛開始還能運功逼毒,後來卻是連丹田之氣也聚不起來,這幾日在盧政的協助下才勉勉強強恢複了些元氣,照羅振的話說,這點元氣可是留給展昭關鍵時刻救命用的。
見展昭面上流露出些許怅然,盧政連忙安慰道:“展大人不需懊惱,你既有傷,安心将養便是,我與小将軍雖不及你武藝高強,可應付眼下這些事情還是綽綽有餘,更何況,展大人可是帳中軍師,哪有親自出面迎敵的道理?”盧政這話倒也不錯,一路之上盡是展昭在出謀劃策,可不就是個實打實的軍師麼。
羅振被盧政一席話逗笑,連聲應下:“哈哈哈,是是是,軍師隻管安坐帳中,運籌帷幄,自有我等為馬前先鋒出去拼殺,如今民意洶湧,朝廷又派大員西進,凱旋之日,近在咫尺了!”
說着就将剛剛起身的展昭又按了回去,展昭剛想開口囑咐,便被羅振堵了回去,“我知道我知道,大人肯定是要說‘離真相越近也就越危險,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萬萬不可大意’。”看着羅振學着自己的口吻教訓起自己,展昭忍俊不禁,他也知現在的處境雖比之前要好,卻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這個頭号通緝犯,最好還是不要露面,于是也沒再說什麼,點頭默許羅振去了姜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