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許久,我終于忍不住問:“你們為何非要殺他們?”
桑繡聞言,猛地擡頭,紅腫的雙眸淚光盈盈。
四目相對,她停止了哭泣,臉上露出了極其痛苦的神色:“因為……因為靜姨騙了我們。”
“靜姨?”我手中動作一頓。
白衣少女垂眸,眼淚簌簌落下:“她是我娘生前的摯友,我與兄長自幼由她撫養長大。她竟然騙我們,一直都在騙我們!”
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在耳邊回響,我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追問。
這其中誤會,就讓她們同桑瑱這個當事人講明吧。
許久之後,我終于煉出了十五粒龍力丹。
初次煉制的模樣雖有些醜,品質也遠不如綠舟先前所賜,但總歸比沒有強。
擡頭望向窗外,天色尚早,桑瑱和桑錦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回來。
他們此次外出打獵,不僅是為了晚上的吃食,更是為了尋一些獵物取血,以便決戰那日制造出我受傷身死的假象。
動物血與人血在味道與顔色上都有出入,普通人或許還能糊弄過去,但那些久經殺戮之人,一眼便能辨認出真假。
因此,取完動物血後,桑瑱會配合藥草調配,使其與人血聞起來、看起來别無二緻。
又幫桑繡煉了一些調理葵水的藥丸,才剛到申時。時間尚且充裕,或許可以再煉制一枚假死藥?
桑瑱雖為神醫,但據他講,他此前從未做過假死藥。
萬一他與我第一次做出來的效果相同,那我吃下後,豈不要一命嗚呼了?
思及此,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挑出他在容城買的藥材,我撸起袖子,說幹就幹。
因為先前有段時間經常煉這藥,我操作起來倒也熟練,不消半個時辰,便做好了一粒。
煉完藥,打掃完“戰場”,時間才至傍晚。
桑繡斜倚在廚房門口,一隻手緊緊抓住門框。
我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少女緩緩轉身,漂亮的臉蛋上還殘存着未幹的淚痕,雙眸因剛剛哭過微微紅腫。
“給。”将白瓷瓶遞給她,我囑咐道:“來葵水時,早晚各服一粒,腹痛便會減輕。”
她打開藥瓶,眼中閃過一絲狐疑:“這麼多?”
“嗯。”我颔首,“若是信不過,可以丢掉。”
“我沒有懷疑的你的意思,”她慌忙将藥瓶收好,解釋道:“我方才隻是随口一說,沒想到你為我做了這麼多。”
我有些無奈:“防人之心不可無,站在你的立場,我有害你的動機,所以懷疑才是正确的。”
聞言,她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輕歎一聲,走出屋外。
夜幕即将降臨,桑瑱、桑錦仍未歸來。
桑繡站在身旁,手指不安地揉搓着手帕,“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我:“不用擔心,此地隐秘,無人領路不會這麼快找到這裡,況且桑瑱把昨晚煉好的毒藥都帶在身上了,就算有人出現,也難近身。”
桑繡點了點頭,目光卻頻頻朝林中望去。
有風拂過,滿樹枝葉輕晃,“沙沙”作響。
“桑繡姑娘。”我突然開口。
“嗯?”身旁人擡眸,眼中一片茫然。
“若此次我們能全身而退,自是再好不過。但倘若出了意外,你和桑錦可能會命喪于此。”我略微停頓,語氣緩和了幾分:“這……不值得。”
雖然備好了龍力丹,但我仍無十足把握确保大家能活下來,更何況,這對兄妹其實并不欠我什麼,實在不必因我涉險。
桑繡聞言,挺直腰闆,正了正神色,道:“忘月姑娘,此事不必再提。我們既已經答應桑瑱,就一定會信守承諾幫助你們。如若遭遇不測,那也是我們命該如此,我絕不後悔。”
“我和兄長雖非真正的桑家血脈,但父親的教誨我們始終銘記于心,那便是——人應當為自己所做之事負責。我們讓堂兄痛失了堂妹,斷不能再讓他失去所愛之人。所以這次,我與兄長定會竭盡全力!”
少女眸光清澈,神情堅毅,一字一句說得擲地有聲。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在晚湘村時,青衣少年也曾誓旦旦地說身為醫者,救人是他的本分。
兩人身影在此刻竟然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我唇角微勾,沉默片刻,緩緩道:“姑娘能否幫我一件事?”
“什麼?忘月姑娘盡管提。”她毫不猶豫地答應。
我正欲開口,突然喉頭一癢,一股腥甜不受控制地從湧出。霎時間,地上多了一朵鮮豔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