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紅燭泣淚,燭火搖曳,氤氲出滿室暧昧。
月婵今日着一身黑色繡金紋長袍,頭頂珠钗璀璨,面上也難得上了妝。
紅唇皓齒,粉面香腮,宛如春日綻放的桃花,灼灼驚人眼。
桑瑱坐在一旁,目光幾乎無法從她身上移開。他深吸了幾口氣後,這才緩步上前,對着新婚妻子道:“我幫你拆發飾吧。”
月婵微微側身,别扭地挪了挪。
“我自己來,你去洗漱。”
她自幼習慣凡事親力親為,所以拒絕得理所當然。
然而桑瑱卻會錯了意,以為月婵是在刻意疏遠自己。
“好吧。”他斂去眼中落寞,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轉身默默去了隔壁淨房。
淨房内熱氣蒸騰,雲霧缭繞,仆從們早已備好了熱水。幾個浴桶上更是浮着厚厚一層花瓣,顯得誇張又雅緻。
桑瑱踏入浴桶,将自己從頭到腳認認真真清洗了一遍,幾乎要将皮洗破了,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起身。
他換上幹淨的衣衫,推門回到廂房。
月婵已經拆掉了滿頭珠翠,四目相對,她點了點頭,走進淨房。
桑瑱坐在床邊,聽着隔壁傳來的潺潺水聲,心中念頭百轉千回。
月婵似乎有些抗拒自己?
也是,分開這麼久了,一時難以适應也正常。
那等會兒洞房花燭,她會同意嗎?
如果自己表現得太急切,會不會被趕出去?
或者她答應了,自己毫無經驗,讓她不滿意怎麼辦?
……
正思量間,房門被輕輕推開,桑瑱聽到動靜,擡頭望去。
隻見月婵及腰的長發散落在肩頭,發梢還帶着些許水汽,面上雖未施粉黛,卻仍然明麗動人。
桑瑱喉嚨有些發幹,忙拿起桌邊一塊幹淨的手帕,快步上前,“我幫你擦頭發。”
“不用了,我自己來。”月婵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這種下意識的行為出自本能,出自于一個殺手對所有人的警惕戒備,但這舉動落在桑瑱眼中,便是另一回事了。
桑瑱心中一沉,更加确信月婵不想與他有肌膚之親。
他暗暗安慰自己:當初傷她那樣深,她現在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情有可原。
思及此,他趕緊找補:“那你擦幹淨些,莫要着涼,我今晚就睡地上。”
他的想法是先讓妻子習慣共處一室,再慢慢修複關系,主動提出睡地上,總比在新婚之夜被趕出去睡書房要好。
月婵聞言,眉頭微微皺起。
桑瑱見狀,生怕她說些不好聽的,趕緊跑到床邊,拿了兩床并蒂蓮鴛鴦被,打起地鋪。
月婵其實不是很理解桑瑱的做法,但她對這些小事向來不是很在意。
雖然,她也有些奇怪:新婚之夜,新郎與新娘不應該做點什麼嗎?
自小在殺手組織長大,月婵面臨的從來都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對于男歡女愛這些,她完全是一張白紙。
她一個人磕磕碰碰地長大,有時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不用說女子出嫁前才會知曉的這些事。
月婵身邊缺少一位能引導的女性長輩,她亦沒有嫁做人婦的友人講閨房趣聞。
平日裡,月婵雖會看一些話本子,但買的都是内容老少皆宜的正規版本,最多隻在結尾時提一句——“才子佳人喜結連理,洞房花燭雲雲”。
至于怎麼個“洞房花燭”法,月婵其實偶爾也會疑惑。
而且這婚事過于倉促,從定下來到成親不過三天,根本沒有人想過她不懂。
所以,對于桑瑱主動提出睡地上這件事,月婵隻能猜測他有自己的原因,便也沒說什麼。
與月婵的淡然不同,桑瑱隻覺身心煎熬。心上人已經成為妻子,卻隻能遠觀不能觸碰,他好委屈。
然而,一想到造成這一切的原由,内疚與悔恨又湧上心頭。
就這樣,伴随着這些别扭的情緒,他在秦府熬過了第一晚。
第二日夜晚,桑瑱再次抱起床上的鴛鴦錦被,鋪在地上,裝模作樣道:“月婵,晚安。”
月婵淡淡掃了一眼他面前的被子,疑惑地點了點頭:“晚安。”
桑瑱望着妻子微微蹙起的眉,心中一陣酸楚,幾乎就要哭出來。
她怎麼還不把自己叫到床上去?
她就不能同情一下自己嗎?
桑瑱委屈地躺在地鋪上,隻覺渾身燥熱難耐。
從前他們一起逃亡時,也不是沒有過同塌而眠,但桑瑱向來克制,生怕月婵發現自己的異常。
那時她也不算冷淡,偶爾還會鑽進他的被窩,往他身上貼。
桑瑱沒有辦法,又不忍亵渎心上人,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隻能編一些“怕熱”之類的借口,将渾然不知事的小姑娘推開。
如今,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還要努力壓抑自己,桑瑱隻覺得難熬,難熬。
與丈夫的煎熬不同,月婵毫無知覺,她另有一件心事。
那個夢的前一日,她接了一個朝廷的賞金任務,準備去追殺一名江洋大盜。
她原計劃這兩日便出發,那個過于真實的夢,以及與桑瑱突如其來的婚事,打亂了一切。
月婵一面擔心那大盜這幾日再生禍端,另一面又想着,剛成親兩天,就讓桑瑱獨守空房,似乎不太好。
她考慮過帶桑瑱一起去,但又嫌他走不快,會拖慢行程,耽擱時間。
想着想着,月婵漸漸睡着了。
桑瑱聽着妻子均勻的呼吸聲,一夜難眠。
第三日夜晚,桑瑱委屈地看向月婵:“娘子,我睡了……”
月婵不懂桑瑱為何會露出這幅表情,以為是府中下人讓他受了委屈。
桑瑱脾氣好,性子又溫和,又是入贅給自己,府中難免會有狗眼看人低之輩覺得他好欺負。
思及此,月婵有些生氣,想着明日一定要讓來福好好敲打一下衆人。
桑瑱見妻子沒有讀懂自己的信号,怏怏不樂地躺回了地鋪。
又是一個欲|火焚燒的夜晚。
第四日,第五日依舊如此。
欲|火焚燒,欲|火焚燒,桑瑱隻覺得自己快被燒幹了。
他這些天幾乎沒有睡過好覺,每日眼下黑青,府中衆人都不是瞎子,便有膽大的小厮偷偷對他擠眉弄眼。
“姑爺,節制一些,我家主子追求者不少,您可得把自己的身子保養好啊。”
桑瑱聞言,又好氣又好笑。
他痛定思痛,在書房裡想了一個上午,終于找出了問題的關鍵。
他的娘子是個榆木腦袋,情之一事完全不開竅,從前自己偷偷親一下她,她都會臉紅心跳半天。
想要她主動邀請自己去床上睡覺,那就做好一輩子當和尚的準備吧!
思及此,桑瑱決定今晚主動出擊。
他将自己從頭到腳清洗了一遍,又在銅鏡前反複端詳,确認自己容貌尚可後,這才忐忑地推開門。
月婵已經洗漱完畢,正窩在被子裡看話本子,燭火照在她臉上,襯得清冷似仙人。
桑瑱心中一動,又感覺渾身有些燥熱。
他清了清嗓子,說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台詞:“娘子,地上太硬了,睡得我腰酸背痛,今晚可以讓我睡床上嗎?”
月婵頭也未擡,眼睛依舊盯着話本子,身體卻主動地往牆邊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