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看着沈确,整個大殿的空氣變得沉重而凝滞。
半響,他終于開口道:“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罪?”
沈确跪得筆直,一闆一眼陳述:“雖事出情急,可臣畢竟是私自調兵,确實于理不合,陛下體恤臣,可臣萬不能恃寵而驕。”
言罷,他深深叩首,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還請陛下處罰。”
還未等昭德帝言語,一直杵在一旁的顧衡最先搭腔,陰陽怪氣道:“真是難為沈小将軍,居然還記得禮法。”
顧衡此時此刻,可謂是恨透了沈确,李家這群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僅沒能除掉沈确,還被他和顧淵來了局釜底抽薪,倒是把自己折了進去。
真是好算計。
如此依賴,刑部尚書的位置空了出來,顧淵定會借此機會推自己的人上去,顧衡的陣營失去一員猛将,日後必定處處掣肘。
顧衡眼中陰雲翻滾,沈确既然上趕子送來,那他也得讓他放放血。
此時不少朝臣也紛紛啟奏,沈确雖有功,可如此目無王法,也許嚴厲懲處,以儆效尤。
昭德帝沉思片刻,很快做出決定:“既如此,那就打十軍棍吧,下次不許再犯。”
沈确當即應聲:“謝陛下。”
顧衡頓時失了儀态,就這麼草草了事嗎?
他不可置信望向龍椅上威嚴的昭德帝,高聲喊道:“父皇!”
昭德帝頗為不耐,這些不省心的兒子,肚子裡有幾分花花腸子他能不清楚,都以為他是死了麼。
顧衡見狀,隻得将所有的不服氣咽回肚子裡。
昭德帝高居龍椅之上,緩慢的掃視了一圈這些低頭默不作聲的臣子,目光帶着審視。
這些人看似恭順,其實個個都是心懷叵測,他們以為自己老了,不中用了,開始紛紛向他的兒子們投誠,在權利鬥争中搖擺不定。
昭德帝冷哼一聲,他們的任何風吹草動,他都一清二楚。
隻是歲月确實不饒人,昭德帝捏捏眉心,臉上出現一抹倦色,一旁的劉威頓時心領神會,高聲叫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等等。”顧淵出列,叫住了劉威。
顧淵恭謹地站列出席,微微躬身,神色莊重而嚴肅,開口道:“兒臣以為,近日朝政雖繁忙,但父皇也需适當休憩,以保龍體安康,春光正盛,确是瑤山圍獵的最好時機。”
皇帝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眼神明滅不定,顧淵一直保持着彎腰的姿勢。
“荒唐。”昭德帝怒斥道:“你身為太子,不勤于政事,卻将心思天天放在玩樂享受之上,若是你上點心,嚴加管教,怎麼會出現李肅之流,你怎麼堪當一國的太子。”
顧淵低頭應聲認罪。
昭德帝一甩衣袖直接憤而離席。
“退朝!”
顧衡幸災樂禍地湊到顧淵的身邊,扶在他的肩上,狹長的眸子裡是滿滿的惡意,他勾勾嘴角道:“大哥,以後這吃力不讨好的活還是别幹,本來就遭父皇厭棄,現在又惹得一身騷。”
顧淵稍稍後仰,不動聲色甩開了顧衡的手,拍拍肩頭,仿佛有什麼髒東西粘在上頭一般,依然端的是清風明月的君子模樣。
他與顧衡擦肩而過,走到沈确旁邊,溫和道:“挨完罰記得到景安宮一趟,母後點明了要見你。”
沈确一聽,眉頭立馬垮了下來,哭喪着臉哀嚎:“蘭姨不會又給我挑了一堆畫像吧。”
顧淵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笑着轉身離開。
顧衡看着肩并肩相離去的二人,他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墨來,眼睛裡閃爍着兇光。
***
景陽宮内,一陣陣哀嚎聲傳來。
“哎喲,輕點、輕點。”沈确光着脊背,朝着給他後背塗藥的太醫龇牙咧嘴。
一道道青紫交錯的棍痕,深深地嵌進他的肌膚,每一道傷口都皮開肉綻,鮮血不斷地滲出,染紅了身下的被褥。
一道水晶簾外,皇後沐蘭身着華服,梳着精緻的發髻,上面點綴着金钗玉簪,優雅地坐在雕花檀木椅上品着茶。
她輕柔的放下茶杯,清清嗓音,身後的小宮女見狀默契地後退幾步,捂住耳朵,隻聽見一道中氣十足的罵聲響徹整個景陽宮:“叫叫叫,昨夜呈英雄的時候怎麼不叫,現在知道喊疼了,沈确你是皮又癢癢了是吧。”
沈确上完藥,一瘸一拐的蹦到内廳,蹲在沐蘭的腿邊,可憐兮兮道:“蘭姨,我都傷成這樣了,你可憐可憐我,等會再罵吧。”
沐蘭下巴微揚,露出一張線條分明的臉龐,與蘭貴妃的溫婉柔媚不同,她一雙劍眉斜插入鬓,更顯堅毅與果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