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燈火搖曳,昏暗的燈光灑在江绾依臉上,為她鋪下一層柔和的面紗,增添幾分朦胧。
少女陷入沉沉的夢鄉,她長長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下方透出淡淡的陰影,即便是睡着,她的眉心依然緊緊蹙起,眉宇間是散不開的愁雲。
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少女白皙柔嫩的面頰被突兀的紅腫打破,皮膚緊繃而泛紅。
沈确眼中是化不開的懊惱與心疼,他擡起手指,輕輕觸碰着她的臉頰,像是碰觸陽春三月剛剛生出的嫩芽,小心翼翼,唯恐弄疼了她。
轉而修長的手指又滑到她的眉間,沈确動作輕柔而堅定的一下接着一下為她撫平。
少女嘤咛一聲,馬上又陷入沉睡。
沈确就那麼一直雙目沉沉的注視着她,紋絲不動。
房間的燈火燃燒了一整夜,房間的窗棂處悄然滲透進一縷柔和的光線,天邊逐漸泛白,天已經亮了。
餘白踏進房門,就見自家少爺靠在床邊小憩,手中還緊緊攥着江姑娘的手。
見沈确被驚醒,餘白很快解釋道:“少爺,該去早朝了。”
沈确點點頭,他活動活動身子,轉轉手腕,臨離開前還不忘給江绾依塞塞錦被,将她裹得是密不透風,才放心大步離開。
跟在身後的餘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沈确道:“發生了何事,有話直說。”
餘白道:“老爺已經換好朝服等你半個時辰了。”
沈确有些驚訝,以自家老爹這個性子,最煩朝堂上那些言官叽叽喳喳的讨嫌模樣,這早朝是能拖就拖能推就推,居然今天剛亮就起來了?
餘白心有餘悸道:“少爺,昨天的事太子殿下遣人都告知了,況且昨晚老爺還被您攔在門口,估計憋了一肚子氣,怕是一晚上都沒休息好。”
别的不提,就是餘白聽到少爺一言不合動用私兵大鬧尚書府,他都快吓暈過去了,更别說老爺那副暴跳如雷的模樣。
說曹操曹操到。
沈确整理着手中的衣袖,剛出院門,便看到了穿着深邃暗紅色朝服的沈修竹,強勁有力、英武不凡,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磨練出來的鐵血漢子。
隻是看到沈确那一秒即刻破功,瞧這沈确一臉沒事的模樣,沈修竹指了他半天才蹦出一句:“孽子。”
沈确與他擦肩而過頭也不回,空氣中隻餘一句輕飄飄地:“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斷然不會連累家裡。”
看着一身反骨的兒子,沈修竹更是火冒三丈。
餘白大氣也不敢出立在一旁,聽到沈修竹粗重的呼吸聲,腳尖一點一點往外挪,心中暗暗祈禱戰火千萬不要蔓延到他的身上。
“餘白!”
“到!”
餘白一個激靈,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他整個人欲哭無淚。
沈修竹瞪着銅鈴般的眼睛,灼灼的目光掃在他身上,壓迫感随即而來,餘白的腿忍不住發抖。
隻見将鄰國小兒吓得啼哭不止的大将軍,突然哥倆好的攔着他肩膀,朝他擠眉弄眼,暗戳戳問道:“那是哪家的姑娘,老子是不是明年就能抱孫子了。”
餘白:啊?
***
晨曦初破,宣政殿又迎來了一日莊嚴而隆重的上朝時刻。
宮殿内外,一片肅穆的氣氛,文武百官穿着朝服,手持笏闆,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宮外的廣場上。
隻是今日大家的目光時不時地飄向刑部尚書李肅和鎮國将軍沈修竹的身上。
随着目光的聚集,李肅更是高揚下巴,露出了包紮厚實的脖頸,眼神無聲的向沈修竹控訴着沈家行事是有多過分。
而沈修竹跟個沒事人一樣,擡頭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李肅。
李肅更是羞惱萬分,他一揮寬大的衣袖,心裡惡狠狠發誓一會定要沈确好看。
一陣悠揚的鐘聲響起,上朝儀式正式開始,百官有序進入正殿,而皇帝顧賀身着龍袍,在侍從的簇擁下,緩緩步入大殿。
雖然皇帝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可他的步伐堅實而有力,每一聲沉重的腳步聲都在告誡臣子,這是從鮮血中厮殺出的赢家,透露着君臨天下的威嚴。
百官紛紛跪拜行禮,高呼萬歲,響徹雲霄。
顧賀點點頭,百官剛起身,隻見一聲凄厲的慘叫傳來:“陛下,你要給老臣做主啊。”
隻見李肅一個箭步沖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大有一副誓不罷休的味道。
“哦?”顧賀奇怪道,“這是怎麼了?”
李肅擡起脖頸,指了指傷口,高聲喊道:“鎮國将軍府的沈确,昨夜無故闖入我府,大鬧一通,這也就罷了,可憐我兒,被硬生生戳瞎一隻眼睛,沈确仗着官家寵愛,肆意妄為,辱我至此,求皇上為老臣做主啊。”
言罷,李肅砰砰磕了幾個響頭,就是不肯起身。
“哦?還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