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的侍女匆忙地穿梭在回廊之間,神色緊張。
偏殿當中,江绾依靜靜地躺在軟榻之上,面色蒼白如紙。
頭發花白的太醫在身畔,手指搭在江绾依的手腕之上,探尋着她的脈搏。
穆潇潇焦急地在正堂來回踱步,時不時向裡間探頭探腦:“怎麼會這樣,白天還是好好的。”
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最中還念念有詞:“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可是越念叨,穆潇潇心中越是氣不過。
她将垂頭喪氣坐在地上的沈确一把拽起,當即給了他一拳,惡狠狠道:“我把一個大活人好生生交給你,你是幹什麼吃的,居然讓她受着麼重的傷。”
沈确的臉頰立刻紅腫,隻是他沒有半分動作,目光依然緊緊盯着偏殿,不吭一聲。
正巧踏進殿内的顧淵趕忙當起了和事佬,他連忙将沈确從她的手中救出來,勸道:“江姑娘身負重傷,聞璟也頗為自責,我們還是靜等着太醫的結果吧。”
穆潇潇惡狠狠剜了顧淵一記眼刀,将他的手甩開,自顧自站到一邊去了。
顧淵無奈的笑笑,宮中虛與委蛇,他最愛的就是她的真性情。
隻是,顧淵看了一眼氣鼓鼓的穆潇潇,心中暗歎一口氣。
顧淵将沈确扶起來,安慰道:“聞璟,杜太醫醫術精湛,是父皇最信任之人,放心,有他在,江姑娘必定不會有事的。”
沈确恹恹地點頭,眼神沒有半點光彩。
顧淵何曾見過沈确如此頹廢的的模樣,于心不忍:“你看看你自己,我讓其他太醫先為你療傷。”
穆潇潇這才發現沈确的情況十分糟糕。
銀白色的錦袍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血迹已然凝固,他的腳步虛浮,身形搖晃,額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沈确在剛剛的苦戰中也受了不小的傷,隻是他放心不下江绾依,一直咬緊牙關,硬撐到現在。
穆潇潇心中有些後悔,剛剛是她莽撞了。
顧淵還想再勸,杜太醫此時緩步而出,沈确連忙迎上去。
“杜太醫,她的情況怎麼樣?”
沈确心急如焚。
杜太醫面色凝重,聲音低沉道:“這位姑娘傷勢危急,暗器仍在身體之中,若不盡快取出,恐怕性命堪憂。”
“什麼!”穆潇潇大驚失色。
沈确壓住内心的焦灼,他一把抓住杜太醫的胳膊,聲音帶上懇求:“那求杜太醫務必将暗器安全取出。”
杜太醫面露難色,遲疑道:“取暗器之事風險極大,這位姑娘如今身體虛弱,能不能醒來,那便看天意了。”
穆潇潇瞪大眼睛:“那若不取回怎麼樣。”
杜太醫一錘定音:“絕對撐不過今晚。”
穆潇潇身體一軟,直直坐了下去,顧淵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沈确緊緊握拳,指節泛白,沒有半分猶豫,毅然決然道:“勞煩杜太醫了,取。”
杜太醫捋捋胡子,鄭重點頭。
在他的命令下,宮娥們端着熱水、毛巾和各種藥材進進出出,腳步輕盈而急促,生怕打擾到杜太醫行動。
偏殿之外,沈确神色焦灼,他的目光緊緊盯着緊閉的宮門,仿佛能透過那厚重的門扉看到裡面的情形。
夜風輕拂,吹得他衣角烈烈作響。
顧淵輕輕拍着肩膀,溫和地嗓音如同清泠得泉水,安慰道:“聞璟……”
“我無事。”
沈确的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冷靜。
顧淵的手一愣。
沈确身姿挺拔如松,站在那裡,眼神中滿是堅毅。
他微微揚起下巴,聲音沉穩而有力地說道:“我信她。”
“她看起來雖然柔弱,但卻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堅強。”
他的話語在空氣中回蕩,一字一頓,铿锵有力,堅定而不可動搖。
江绾依一直覺得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像穆潇潇一樣潇灑恣意,也幫不了沈确什麼忙。
可是沈确覺得不然。
她在見他的第一面就不懼危險,仗義出手,回京的路上,沈确越了解她,越沉溺其中。
他認識的江绾依,是這世間最最勇敢的姑娘。
所以,江绾依不會出事,她一定可以撐過去。
沈确靜靜地站在庭院之外,他撐直身體,身姿修長而挺拔,宛如一棵蒼勁的青松。
他高懸頭顱,漆黑的夜空之上,皎皎明月高懸,清輝灑落在甯靜的庭院,為沈确鍍上一層銀白色的光芒。
良久,沈确低頭,眼神恢複清明,他緊緊握拳。
他一定會讓幕後之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