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不愧是四殿下。”
瑤山行宮的校武場上。
世家子弟圍成一圈,不斷得朝着圓圈中心的顧衡拍手叫好。
顧衡身着華麗錦袍,身姿挺拔如松,他微眯左眼,右手拉緊弓弦,瞄準遠處的把心。
衆人皆屏氣凝神,目光緊緊地鎖在他的身上。
“咻。”
尖銳的厲聲劃過,箭勢威猛,直中靶心,穩穩地插在中央。
世家子弟們先是一陣寂靜,随後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
工部侍郎的長子韓鶴旁滿臉谄媚之色,忙不疊地趨步上前,拱手贊道:“四殿下的箭法真乃後羿在世也不遑多讓。”
身邊一衆人等連連附和:“殿下不愧是此次狩獵魁首,真真有陛下當年的雄風。”
顧衡輕哼一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中滿是傲慢之色。
“區區雕蟲小技罷了,何足挂齒。”顧衡的聲音清冷而傲慢。
“确實是不足挂齒。”聲音仿佛從極寒之地傳來。
顧衡的笑意僵在嘴角。
衆人交互着眼神,還有如此大膽的人,居然敢拂了四殿下的面子,紛紛循聲望去。
不遠處,沈确長身玉立,一襲黑衣随風微微飄動。
他的面容冷峻,猶如冰雕一般,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眼神死死盯在顧衡身上。
顧衡頓時惱羞成怒:“沈确,你大膽。”
沈确似乎沒有聽到那般,擡腳朝顧衡的方向走來,他渾身上下散發着寒意,所到之處衆人皆自覺為他讓路。
他離顧衡越來越近。
顧衡隻覺得一股涼氣自腳底襲來,難以言喻的恐慌湧上心頭,他不自覺攥緊了手中的弓箭。
沈确卻視他為空氣般擦肩而過。
顧衡一愣。
随即一股羞惱之情直沖天靈蓋,他不免擡高聲音,厲聲道:“沈确!”
沈确充耳未聞,他走至一旁的兵器架上,視線掃過,随手拿起一把弓箭,掂掂輕重。
随即,便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拉弓、搭箭、瞄準,利箭直直向前沖去。
吸氣聲此起彼伏。
一聲清脆的聲響,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沈确射出的這支箭不僅正中靶心,更是将顧衡之前的箭從中折斷,斷箭瞬間飛落至一旁。
衆人不禁驚訝地張大嘴巴,欽佩、嫉妒、難以置信等各種打量的目光嗖嗖投在沈确身上。
這群世家子弟自由嬌生慣養,君子六藝中雖有射禮,可大多學子隻不過是在學堂之時才摸摸弓,搭搭箭,為着學堂大考硬着頭皮練習幾番,怎麼能同沈确這種真正上過戰場的人相提并論。
顧衡為了此次狩獵能赢得昭德帝青睐,自然是下了一番苦功夫,誰成想居然半路上殺出個沈确讓他難堪。
顧衡的臉色青白交加,眼神微微閃爍。
他大步湊近沈确身邊,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咬牙切齒道:“你想幹什麼?”
沈确挺直脊梁,目光如炬,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一般:“臣隻是見殿下如此高超之箭藝,心裡癢癢,想讨教幾招罷了。”
顧衡一口氣提不上來。
讨教?誰人不知道他沈确三歲上馬,十五歲便跟着沈修竹上了戰場,他還需要跟别人讨教。
突然,一道弧光滑過顧衡腦中,他反應過來:“你是來給那個女人出頭的?”
隻是提及了江绾依,沈确的臉色瞬間變了,眼中噴薄出洶湧的怒火,他的眉頭緊緊皺起,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
顧衡輕呵一聲,頓時了然,緊繃的身子松弛下來。
他一隻手輕輕摩挲着下巴,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輕挑之色,漫不經心道:“确實如春日之花,粉雕玉琢,真是讓本殿魂牽夢繞,難以自拔。”
顧衡輕挑眉眼,瞧着沈确越來越陰沉的臉色,他心中越發快意,聲音也越發慵懶:“若你有朝一日玩夠了,不如送給本殿,本殿定會好好撫慰這位江小姐。”
沈确攥緊了手中的弓箭,咯吱咯吱清脆的骨響聲傳來。
衆世家子弟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氣氛緊張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顧衡眼中的挑釁越發濃烈。
有趣,真是有趣,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瞧見沈确吃癟的模樣,真是大快人心。
要論顧衡最讨厭的人,第一非顧淵莫屬,第二便是沈确。
沈确曾是顧淵的伴讀,日日留宿宮中,每每顧衡犯錯被顧淵訓斥時,一偏頭,便能看見沈确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昭德帝斥責顧衡身為皇子,不光功課差勁,一把字就跟狗刨一般,哪還有個皇子模樣。
顧衡痛下決心,自此廢寝忘食地練習,日日與筆墨為伴。
當他終于寫出一篇極為滿意的字帖,着急想去給昭德帝過目,哪怕在路上絆了幾個跟鬥,掌心被磨破出血絲,字帖牢牢被他抱在懷中,完好無損。
可是禦花園中,昭德帝将沈确扛在他寬闊的肩上,周圍的内官和宮女都誠惶誠恐地圍着皇帝,生怕他有什麼閃失。
可是沈确卻面色坦然,搖晃着兩隻小腿,嘴裡一口一個皇帝伯伯,把昭德帝哄得喜笑開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