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立在原地,左支右绌,滿臉為難,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嗯?”
昭德帝的手指輕輕敲擊着龍椅的付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宮殿中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催命的鼓點。
顧衡越發忐忑不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他這一副心裡有鬼的模樣,昭德帝哪還猜不出來,當下心如明鏡。
他眼神冷冷掃過欲張口求情的蘭貴妃,陰冷威嚴,帶着十足的壓迫感,蘭貴妃當即垂下頭,不敢吱聲言語。
“胡鬧!”
昭德帝怒喝一聲,聲音如洪鐘大呂,威嚴而充滿壓迫力,每一個字都仿佛帶着千鈞之力,讓人膽戰心驚。
顧衡膝蓋一軟,當即跪在原地,頭深深埋在地上,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顧淵無聲哂笑,他這個弟弟,好大喜功,魯莽且又愚蠢,能走到今日這一步,已是上天垂憐,也該到此為止了。
他趁熱打鐵,躬身發聲,準備打出最後一擊。
“皇兄。”
是長公主顧寒雁。
顧淵的話生生被卡在喉嚨中。
長公主一襲深紫色宮裝雍容華貴,額心金燦燦的花钿閃着流光,盡管已是生子寡居的婦人,可仍是高貴典雅,明豔動人。
她輕輕撥動額邊的碎發,柔聲道:“皇兄何必打動肝火。”
顧寒雁是昭德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雖年紀相差較大,可畢竟是骨肉親情,昭德帝對她也是寵愛有加,自昭德帝即位後她的身份也自然是水漲船高。
更何況,當年昭德帝識人不清,親手将她嫁給亂臣賊子,生生誤了她的大好年華,心存愧疚,是故她的話在皇帝心中也是頗有份量。
顧淵眼中閃過晦暗不明的光芒。
長公主解釋道:“衡兒見皇兄日夜操勞,便想獵得熊膽泡酒獻予皇兄,為此還專程請教肅兒,日夜勤加練習,連肅兒都生生被他磨瘦了幾斤,可是心疼死我這個娘親了。”
昭德帝的視線落在顧衡身上,那隻本該白皙修長的手上,此刻布滿了傷痕,有劃傷、有瘀青,一看就有些時日。
他的眼中劃過一抹複雜。
長公主捂住嘴輕笑道:“定是被沈小将軍質問時衡兒心中委屈,一時意氣用事,兩人間難免有些摩擦,終究兩個孩子本意都是好的,皇兄可别辜負了二人的心意。”
昭德帝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發抖的顧衡,又瞧了一眼抿着嘴角模樣生冷倔強地跪在地上不肯言語的沈确,不禁腦袋都疼了。
“你們這些孩子啊。”他扶額輕歎道,“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因為這種小事大打出手,還鬧到朕的面前,你們以為自己是三歲稚童嗎。”
他揮揮手朝顧衡道:“起來吧。”
顧衡忙不疊從地上爬起來,由于心急,姿勢還有些滑稽。
昭德帝仔細打量着他,他肖像蘭貴妃,生了個好模樣,他聲音帶着若有似無的誇贊:“也難為你有心了。”
顧衡一愣,慌忙回道:“是兒臣的福分。”
昭德帝點點頭,又轉向沈确,聲音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麼不早點解釋。”
沈确跪在地上,聲音高昂:“是陛下沒給臣解釋的時間。”
“你。”昭德帝被噎了一下,看着一臉大無畏的沈确,額頭上明晃晃的傷口觸目驚心,他聲音帶上一絲妥協,“你這個脾氣,等朕回去,到時親自給修竹賠不是。”
哪知沈确确并不領情,他梗着脖子道:“這和我爹有什麼關系,我才不是動不動就告狀的小孩子。”
顧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昭德帝确哈哈大笑,眼中閃着興味,他俯身前傾,摸着下巴道:“那你想如何。”
沈确挺直腰杆,理直氣壯道:“臣不服,等臣獵來更好的獵物,還望陛下再重新定奪此次狩獵的魁首。”
昭德帝一拍大腿大笑道:“好!”
至此,這場鬧劇,至少昭德帝金口玉言如此認為,終于拉上了帷幕。
臨别前,沈确回眸,光影交錯,不知是他晃了眼,顧寒雁朝他的方向勾了勾嘴角。
“沈确?”前方的顧淵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沈确搖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空蕩蕩的大殿之中,昭德帝穩穩坐在龍椅上,巨高臨下的俯瞰着。
衆人已經四散離去,隻有往日嚣張跋扈的蘭貴妃,此刻如同蝼蟻般,瑟瑟發抖柔順地跪在地上。
“真是廢物,還被抓到把柄,真是枉費朕給你們機會。”
昭德帝冰冷的聲音在大殿當中萦繞盤桓。
“陛下恕罪。”
蘭貴妃低眉順眼的伏在皇帝的腳邊,隻是滿眼不甘,飽滿殷紅的下唇被她咬出一抹慘白。
顧淵與沈确并肩緩緩而行,一路上侍從都極有眼力為二人讓路。
顧淵擡眼,隻見沈确額頂的傷口已經幹涸結痂,猙獰一片,他拍拍沈确的肩,有些可惜道:“隻可惜今日沒能一網打盡。”
顧淵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對策,他的手下已經搜集了不少顧衡一派的罪證,其中不乏他之前與李肅相勾結的證據,本想趁這個時機順藤摸瓜一網打盡,隻可惜被長公主半道打斷,而昭德帝的态度卻又暧昧不明。
顧淵心思深沉,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絕對不會出手,今日隻好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