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仿佛有萬千星辰在這一刻熄滅。

他的嘴唇嗫喏幾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心中的失落如巨石般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怔怔地站在那裡，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明月高懸，銀白的月輝灑在他的身上，卻無端冒出幾分寒意。

他靜靜地看向江绾依，那目光中藏着無盡的哀傷，深深戳痛了江绾依的雙目。

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幹澀而疼痛。

“為何？”沈确的聲音沙啞，他木木的向前一步，雙手胡亂舞動，無措道，“為何，明明你也……”

可是對上江绾依紅彤彤的雙目，他的話戛然而止，頹廢地低下頭。

江绾依心猛的一揪，她紅着眼眶，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可是似乎想到什麼，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後還是怯怯地收了回去。

“抱歉。”江绾依小聲喃喃道。

她微微欠身，轉身離去。明明狠下心來拒絕的人是她，可是在凄慘的月色籠罩在身下，她纖細的身軀更加單薄。

沈确緩緩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可是心底的那股哀傷卻如影随形，緊緊地纏繞着他。

他微微仰頭，天邊的月色愈加冷淡。

很快，他的身形一動，緩緩轉身，腳步沉重地朝江绾依離去的方向走去。

瑤山行宮的偏殿當中，如冬與春拂兩個小丫頭，抱着針線包，頭對頭坐在圓桌旁等着江绾依歸來。

春拂心細，手中銀針翻飛，很快一朵桃花便已經成形，如冬卻托着腦袋，搖頭晃腦，眼睛時不時飄向門外。

最後，如冬實在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湊到春拂耳邊神神秘秘道：“你說沈将軍約小姐前去，是不是……”

她輕輕眨眼，給了一個暧昧的眼神，兩人皆是心照不宣，畢竟，沈小将軍對江绾依的情誼，她們可都是看在眼裡。

“砰。”

朱紅色的大門被推開，兩人齊齊回首，卻見江绾依眼神空洞，仿若失了魂一般踉跄地走了進來。

她今夜梳得精緻的發髻此刻有些松散，幾縷發絲垂落在白皙的脖頸邊，卻也渾然不覺。那粉嫩的嘴唇微微張開，卻沒有一絲聲音發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下一具空殼。

兩個丫鬟俱是一驚，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疾步走到江绾依身邊，輕輕喚道：“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江绾依卻毫無反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春拂心中焦急，她拉着江绾依的手引她入座，明明已經邁入初夏，可摸到她徹骨冰涼的手是仍是吃了一驚。

她扭頭吩咐已經癡傻的如冬，厲聲道：“快打些熱水，給小姐沐浴洗漱。”

如冬方才如夢初醒般快步跑出去。

春拂倒了杯溫熱的茶塞在江绾依的手中，想讓她暖暖身子，江绾依如同一隻提線木偶般任由她為所欲為。

隻是在春拂轉身的時候，她長長的睫毛上微微抖動，上面挂着一顆晶瑩的淚珠，似落非落。

夜幕籠罩着庭院，月亮高懸于天際，宛如一盞巨大而清冷的銀燈。

庭院的地面被月光照得如同鋪了一層霜雪，白晃晃的。青石闆路在月色下蜿蜒伸展，那石闆的縫隙間偶爾鑽出幾株纖細的小草，在月光的輕撫下，草尖上的露珠閃爍着晶瑩的光，如同細碎的星子。

如冬兩隻手緊緊地握着水桶的提梁，費力地走向庭院中的水井。水桶随着她的步伐晃蕩着，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突然間，不遠處一個模糊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視線。

沈确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裡，也不知他在這裡多久。

他獨自站在庭院角落那株槐樹下，身姿挺拔，可那股孤寂的氣息卻愈發濃烈。

如冬怯生生問道：“沈小将軍？”

可回應她的，卻是長久的沉默。

如冬這才猛然反應過來，對面可是位高權重的少年将軍，她居然敢貿然搭話，萬一惹惱了貴人可如何是好。

她站在原地左支右绌，一時不知該不該離開。

“她，現下如何？”

低沉的聲音飄渺仿似天邊傳來。

如冬意識到沈确是在尋問江绾依的情況，她不知二人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小心翼翼斟酌着詞彙，“小姐的精神有些恍惚，一回來就泣淚漣漣。”

沈确微微仰頭，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那冷峻又帶着一絲落寞的輪廓，他喃喃道：“她哭了啊。”

如冬低垂着頭，也不敢搭話。

“你回去吧，好好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