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冬聽到後,如聽大赦,拎着水桶一股腦小跑回屋去了。
隻是仿佛身後有什麼号召一般,她下意識回頭,沈确仍站在樹下,幾縷發絲遮住了他的側臉,他靜靜地凝視着夜空,天地萬物隻剩餘他一人。
浴桶中的水溫熱适宜,氤氲的水汽彌漫在整個房間,仿佛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薄紗。
江绾依浸泡在水中,整個人像活過來一般,白皙的肌膚逐漸透出淡淡的紅暈,宛如剛剛盛開的桃花,剔透的水珠從她身上滑落,似珍珠般晶瑩。
春拂和如冬極有眼色,悄悄地離開關上房門,留下諾大的内室給江绾依一人靜思。
剛出門,如冬猛地拍了一下腦袋,為難道:“春拂,我剛剛出門看到沈小将軍了,要不要告訴小姐啊。”
春拂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那扇雕花的窗戶上,窗戶上糊着的薄紙透着屋内昏黃的燭光。
她思忖半響,還是心有餘悸道:“小姐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現下就不要刺激她了。”
如冬乖巧地點頭。
内室中,如雲似霧,袅袅升騰。
江绾依慵懶地靠在浴桶邊緣,溫熱的水包裹着她的身軀,露出白皙圓潤的肩頭。
她微微閉着雙眼,幾縷濕發貼在臉頰和脖頸邊,更添幾分嬌弱。
她的思緒卻飄向了遠方,今夜沈确月下告白,如同圓潤的石子乍然投入平靜的湖心,泛起層層漣漪。
喜歡沈确嗎,江绾依的雙眼泛起迷離。
沈确意氣風發的笑容,燦若明星的眼眸,每每身邊遇險,他總是堅定地将她護在身後。
盡管蘇婉清嚴防死守,規矩慎嚴,可哪個懷春的女兒家沒有讀過幾本愛恨交加的傳奇故事,不曾期盼過有個潇灑英俊的英雄踏着七彩祥雲來接她。
江绾依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水面滑動,攪起小小的漩渦,如同她此刻混亂的心情。
今夜他們二人靠得那麼近,沈确高大的身影幾乎将她籠罩,她甚至能聞到沈确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氣息,還有沈确低沉在耳邊響起的聲音,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帶來一陣酥麻的感覺。
水的溫度似乎變得更高了,江绾依隻覺得自己臉頰越來越燙,她的手指緊緊抓住浴桶的邊緣,仿佛那是能讓她穩住身形的依靠。
可是,嘈雜的聲響不停地在她腦中響起。
顧衡的不屑,顧淵的冷眼,還有每每穆潇潇見她時眼底的擔憂。
少年的心赤忱熱情,可是她們二人之間,卻生生有道天塹鴻溝。
那日顧淵攔住她,她不是沒能讀懂他的潛台詞,不過是沈确為了她,幾乎犧牲了自己的光明前途,鎮國将軍府倘若真娶了了一個女商戶。
江绾依輕咬下唇,眉頭微微蹙起,顧淵臉上是明晃晃的可惜。
今夜她親眼看見沈确眼中的星星一點一點熄滅,江绾依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尖銳的刺痛傳到大腦,她才逼自己決絕的轉身離去。
她甚至都不敢多留哪怕一瞬,若是她再多看沈确一眼,她都會心軟。
浴桶中的花瓣随着她身體的輕微晃動而漂浮着,有一片花瓣輕輕落在她的手臂上,她擡手輕輕拈起花瓣,對着燭光凝視着。
江绾依的心中劃過一抹決絕,誰都不能成為沈确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哪怕是她。
獵場之上,塵煙漸落,瑤山狩獵已然接近尾聲。
此次狩獵,衆世家子弟皆所獲頗豐,昭德帝更是龍心大悅。
尤其是沈确。
當日行宮當中,他曾對昭德帝拍胸脯保證會尋得更好的珍奇,昭德帝本以為是這小子說大話,隻是沒想他居然說到做到。
沈确今日着一襲玄色勁裝,更顯英氣逼人,他身旁橫卧着一頭白鹿,毛色如雪,在陽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澤,仿佛是用羊脂玉雕琢而成。之處恰到好處,在微風中似有溫潤的光暈流轉。
衆人臉上都浮現出驚訝的目光。
“是白鹿!”
“沈将軍不愧是是少年英才,得遇白鹿更顯我大昭國運昌盛,陛下萬福。”
沈确恭敬地單膝下跪,雙手抱拳行禮:“陛下,微臣幸得陛下恩澤,尋得此白鹿。白鹿乃祥瑞之兆,特獻于陛下,願陛下萬福永濟,願我朝國運昌隆,永享太平。”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在寂靜的獵場中清晰可聞。
昭德帝龍顔大悅,眼中迸射出驚喜交加的光芒,今日得此白鹿,上天垂憐,保佑他的江山永固,王朝不朽。
不遠處的顧衡一身華服,卻難掩眼中的陰鸷,他的目光死死地釘在沈确身上,猶如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
又是沈确,衆目睽睽,天降祥瑞,風光無限,誰還會記得他顧衡才是昭德帝最初欽點的魁首。
顧衡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成拳,他那原本精緻的五官因憤怒而有些扭曲,嘴角微微抽搐着,眼中迸發出怨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