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搖頭:“不必了。”
他确實是……算計隐瞞了她很多東西,這無可說的,他也不後悔。
那個人其實是塊璞玉,不過還需要再打磨打磨……
“你盡快安排下去,讓她離開。”
“是。”
沈弘又吩咐:“你去将婵衣找過來,讓她繼續跟着人吧。”
“可是婵衣正在追查那天師的事,這若貿然……”
“無妨,叫其她人去做就好。”
話至此,紅藥也不再好說其它,隻俯身應話:“是”。
……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順利,不出三日,沈弘便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鄭魚從别館出來,什麼都沒帶。
那些東西,都是沈弘給她的,既然兩人将話徹底說開,她也沒必要再拿着人家的好處。
更深層次的原因,其實她心中隐隐有些恨他。
他怎麼可以算計自己呢?
這個想法出來,鄭魚不禁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分明理解他的行為,可心理上卻是不能接受,她認為沈弘不可能算計自己。
可是為什麼不可能呀?
他們不過幾面之緣,她甚至還是……
鄭魚不太願意再提起謝衡的名字,強迫想法戛然而止。
不管了,他救了她,也算計了她,就當兩清了吧,以後恐怕也沒什麼機會再見的!
……
從别館離開,鄭魚先去典當行,将一根碧玉朱钗當掉以做盤纏。
這跟朱钗是她待字閨中時便有的,阿爹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所贈,叫她好生收着,這些年,世事變遷,她也未曾将它丢棄,就是當日崔令宜過來,逼着她喝下那一杯毒酒,她宮中的所有,也如現在一般,什麼都沒帶,隻着一件單薄的寒衣,便用這碧玉朱钗挽發,了結一生。
她本什麼都沒有,離開自然也什麼都不帶。
隻有阿爹說的謹記于心。
可重活一世,再面對這隻碧玉钗,她忽然又覺沒那麼重要了,活着才是最最緊要的事。
再說那人若是真于她那麼重要,又贈此钗為信物,為何多年來,從不見蹤迹。
人總不能守着一個死物過一輩子吧。
……
這钗品相質地好,做工精緻絕美,又屬于有些年頭的古董舊物,是該值錢的,世道再亂,王城腳下依然相對好很多,不至于價位降得太厲害,鄭魚拿着它換了三十吊五铢錢,又去租賃行換了輛馬車,又去東街頭的食品鋪子買了些熟餅果脯做幹糧,一切準備就緒,随即出了城。
她是個孤兒,也沒什麼玩伴,在碰上謝衡之前,也就是終日跟着鄭老爹身後去釣魚,或者跟城中的小乞丐一塊玩,可後來搬到崔府,那些小乞丐有些餓死在了某個冬日,有些在某一日不小心沖撞貴人的車馬……都沒了。
崔令宜是瞧不上她的,也不怎麼愛跟她玩,鄭魚拿着自己釀的酒去找她喝,她總是嗤鼻,譏諷道:“山野出身便是山野出身,上不得半點台面,素愛這些難吃的東西。”
鄭魚從來不覺自己出身如何,可她說得多了,阿爹又不在了,她想起來便想哭,也就不再讨好,崔家找了嬷嬷來教她禮儀規矩,學完她就一個人待在院子裡,或者偷偷從後門溜出去,回到原來的家,久而久之,也便什麼都習慣一個人了。
所以這會兒縱使隻有她一個,倒也不覺孤獨,相反随着山林的徐徐清風,滴答的馬蹄聲,心情也随之松快下來,将原本的煩憂皆抛之腦後,她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閑散自得意,不自覺的哼唱起了幼時鄭老爹教給她的童謠。
三更鼓,半提簍,朝露出……小魚兒啊,水中遊,遊來遊去進竹簍。
“那魚好笨啊,跑來跑去最後還是成了阿爹的盤中餐。”
鄭魚每每唱到此都會大肆嘲笑一番,而鄭老爹總是會跟她說:“那不是魚笨,是世間緣分所然,緣分到了,它自然就來了。”
她聽不懂,不過還是點了頭。
現在回想起,鄭魚忽然明白了鄭老爹的話中意,或崔令宜,或謝衡……甚至是沈弘……
多半如此,是世間緣分讓他們相聚分開,可對于有些人,她卻不想順從天命,她想強求,逆天改命,哪怕付出一切代價!
九安便是那個她願意為此一切代價的人。
她是真的拿這個沒小自己多少歲的女郎當做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