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沈弘開口。

“是你啊。”

鄭魚無心應付人，也并未變态度，不過興緻缺缺搭了一句話。

“殿下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前腳吵完後腳到，誰都會覺得有問題。

不過沈弘搖頭了。

“并非如此。”

“那殿下過來是要做什麼？”

沈弘道：“孤想請小魚兒陪孤去一個地方。”

“何處？”

沈弘斂目含笑，“小魚兒到了便知曉。”

鄭魚換了衣衫随他乘馬車出行，一路出城。

“我們出城做什麼？”

沈弘不言，将一杯清茶遞給她，“嘗嘗？”

鄭魚接過，抿了一口，卻是苦得一陣胃裡犯酸，扒着馬車窗沿往外吐，約莫過去一盞茶的時辰，這才稍微好些。

沈弘此時又将一塊糕點遞了過來，由于前次的經驗，鄭魚并未接。

看出她心中的想法，沈弘開口：“放心罷，這甜的。”

“當真？”

鄭魚并不是十分信他。

沈弘神色認真，道：“以我沈家三代朝臣的功績榮耀起誓，當真。”

話至此，鄭魚才勉強信幾分，她拿過來，吞入口中。

确實是甜的，不過甜的味道，有些許怪異，似帶着那種腐朽破敗的氣味，說不上來，而且口感并不好，如同木頭一般難嚼。

“這糕？”

“不好吃嗎？”

明知故問！

鄭魚未答他，人自說自話起來，道：“孤帶你去的，便是這茶湯和糕點的出處。”

這話叫她好奇起來，又問了些，可沈弘卻在再次故弄玄虛起來，都沒再言語，隻說道：“待到了就知曉。”

他們出了城，又走了極遠，北川地廣人稀，一路過去，視野開闊，時日值夏，綠草茵菲，唯一不好的，是那土地荒饑，這本該是快收成的時節，可那地裡頭，卻是矮低青黃交接的，麥粟的長勢還不如周遭未成打理過的雜草喜人。

幾多庶民圍着那些田地，是愁容滿面。

這樣的情狀，在北川随處可見，當日她踏入這處的第一時間，便想若是無戰争，将這大片的良地利用起來，那可以養活多少人？

可惜這不過是她的一個幻想罷，時下的她，是個手裡沒兩個子，連養活自己都并非易事的人，人微言輕，說什麼想什麼都不太重要。

“這是周家的地兒。”沈弘告訴她。

“殿下來北川不過幾日，可對這些倒是熟悉。”

鄭魚到現在還未分清這境内四家家私田産，一來自己這一道總是在忙，沒有時間去了解，二來，她才初到張郦身邊做事，人用她，但還未信任到這般地步，她接觸不到這些東西。

少有的了解，也是聽文彌與蘇立說的，未落實際。

“彭城王府上有專門收查各勢力訊息的密探。”

“嗯？”

對于他的直言不諱，鄭魚有些愕然，一時未反應過來，這麼怔怔地望着他。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片刻，他偏過頭去，道：“小魚兒不必這般吃驚，你我是……”

是什麼？

後邊的話未講完，馬車停下來，隻聽婵衣道：“殿下，淑女，到了。”

“走，下去看看。”

沈弘止住話頭起身，攙着人一塊下了馬車。

入眼是錯落破敗的茅草屋，可人極其多，但不知為何，竟是一點聲音沒有，一個個如同虔誠的信徒一般，邁着沉重的步子往前。

在他們臉上，鄭魚看不到一點生命和活人氣，每一個人，不論老少，都是麻木不堪。

“他們去哪兒？”鄭魚問。

沈弘道：“去讓他們靈魂能得到栖息的地方。”

由小厮和婵衣牽引着，兩人跟随隊伍而行，越過蜿蜒的小道，一個個帶着沉腐氣味的茅草屋，終于來到一處地方。

與那低矮的茅屋不同，此處建得高大，有十層台階梯，在階梯之上，是一個穿着法衣的道人，他一襲白發如瀑布，睜着眼睛，紅褐色的眼珠子猶如血滴子般明耀奪目，在他的身前放着一張桌案，案上不知是何東西，那百姓吃過後，原本死水一潭的臉色竟然活了起來，歡呼雀躍的喊着什麼，“神仙，大神仙！”

“五伏？”

“對。”

鄭魚還以為所謂的五伏天師在北川是謠言呢？

這徐術跟張郦為了他的預言打得要死要活的，到處在派人找他，可誰曾想，人并未在城内，而是藏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