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問:“大家,也是做此想嗎?”
還是無人回答。
“沒關系,我有的是耐心等你們的回複。”
她抽了劍,随意的找一塊石頭坐下。
這裡鄭魚十分熟悉,當年她跟謝衡流亡到幽州,同那群暴亂的流民住的便是此處,身後那一個石頭屋……她曾經在那裡,失去過她的孩子。
……
“主上。”
最終,到底還是安娘站了出來。
她抱着小禾穗,眼淚在眶子中打着轉,人吸溜了一下鼻子,調整過情緒,道:“其實大家并非有心鬧事,隻是心裡不安,我們大老遠跟着主上過來,就為了活着,為了一口飯吃,然而現下這處,什麼都沒有,地方條件,也是比想象中的要艱苦許多,若主上真不管了我們,那我們又該何去何從?”
“人都有落葉歸根之念,我們的許多親人骸骨都在北川,如真是無路可去,也自希望同自己的親人在一處,這無奈之下,才終于是失了分寸。”
衆人未曾想到,這樣的時候,能夠站出來為他們說話的,竟然是一個時辰前,自己想要她們母女性命的人,尤其羊大郎和他的妻子,羊妻紅腫着眼上前,握着安娘的手哭道:“是了,安娘,你知道的,其實我們并非是惡意,我們隻是害怕了,大郎是個大老粗,不會說話做事,所以才……才……”
安娘不動聲色的抽開人的手,轉過頭去不看她。
“不必謝我,我說話,是因我清楚事實如此,但并不代表我認同,你們對于小禾穗做的一切,我永遠不能原諒!”
這是一顆拳拳的慈母心在人性道德的掙紮過後做出的選擇。
“好。”
鄭魚站起來,“既然一切都分明了,那我們就來一樁樁的算個賬罷!”
她看向羊大郎一家。
“你等是此次鬧事的主謀,安家嬸子和小禾穗是這一次事件的苦主,對于你們的行為,該如何處置,一切皆有安家嬸子來決定,你等可有意見?”
“不,不曾!”
幾人小聲應答。
“那就好。”
鄭魚折回,從她懷裡接過小禾穗,道:“嬸子,你看這怎麼罰,随你。”
安娘将孩子交于她,走過去,目光在幾人身上一一掃過,泥人也有三分氣性,何況這一次傷得是她唯一剩下,視若性命的孩子,有人想說話求情都被她全部瞪了回去。
她盯着羊大郎看了好半天,最後道:“既然大郎哥如此喜歡烤人,不如就自己也試一試這被烤的滋味兒罷?”
“至于嬸子和二郎哥。”她看着他們,“二位幹活麻利,是個中好手,不如便由你們來添柴加火如何?”
“安娘……”
三人皆露出懼态,不過安娘不為所動,“方才幾位與主上說的,随我處置沒有任何異議,怎麼,現在想反悔嗎?”
話一出,三人噤聲。
安娘并非如同幾人一般,是真心想要人死,不過是叫他們長點記性而已。
那架子擡得高高的,火在下邊燃燒,雖會偶爾燒到腳邊,但立馬會撤了火,不會傷及性命。
這一出收拾完,就該是到了安娘适才說的落葉歸根問題之上,這隻能鄭魚親自處理。
她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先是同他們認了一個錯,承認自己的魯莽,忽略了這些東西,随即道:“若是諸位有回去的想法,那麼站上前來,不用怕,我理解也支持你等,會給足回程的盤纏,也會找人護送,保證你等安全回到北川。”
窸窸窣窣的聲音此起彼伏來,擡眼看,下方一個個在交頭接耳的商量着什麼,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後,有人站出來說:“如今回去北川,一無所有也是個死,在此次,還能有個主心骨,我等願意追随主上,為您馬首是瞻!”
一呼百應。
“追随主上,為您馬首是瞻!”
“追随主上,為您馬首是瞻!”
“好。”
鄭魚望着衆人,道:“既然各位信任,那麼我定努力不負衆望,不過……”
她話頭一轉,神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厲聲說:“我不希望,今日之事,會再因任何緣由而發生,否則,定斬不饒!”
“是!”
處理完林家坳的事,鄭魚匆匆趕回城,方進刺史府,便見一夥兒已然在等着她。
那一個個死人臉的模樣,鄭魚不會認為,他們是過來準備慶祝自己接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