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孩子……是唯一還有的出路。
于是,典妻賣女開始在地方盛行起來。
賣完自己家的,賣别人家的,相互着賣。
白天夜裡,走在路上,稍不留神,就不知道哪裡去了。
蝗災第五十八日。
人越來越少,暴力和肆掠似乎也少了許多,還從哪裡聽來了風聲,朝廷終于來了赈糧官。
一個個罵罵咧咧的說不信,可還是會悄悄摸摸的過去城裡打探消息。
她也跟着老爹過去,城裡一派蕭條,沒有看到大官要來的形勢,倒是在巷子裡,看到了一個被打得隻剩下一口氣的小乞丐。
小乞丐。
鄭魚湊上前,想看清楚他的模樣,可卻未能如願,不知怎麼的,身後分明沒人,然似乎有一雙手在拉扯着她,讓她不能靠近,越是掙紮,越呼吸不過來。
她快要被窒息了!
“啊!”
她從水中驚起,額汗津津,在外守着的仆役聽到動靜跑進來,“怎麼了主上?”
“無事。”
鄭魚讓人退下去,從水裡出來,換上了幹淨的衣衫,走到前廳的美人榻上躺下,讓仆役幫她晾幹頭發。
在這時間,紅藥熬好了日常養身的藥,将它端了過來。
鄭魚喝了一口,跟人道了一聲“辛苦”。
紅藥俨然已習慣,面上并無太多表情,她站在那裡,沒有像往常一樣,送完藥,問過她有無事可做,或者報一下府上一些賬面情況便走。
“怎麼了,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紅藥沒有反駁。
鄭魚讓她坐下來,“不急,你可慢慢說。”
“嗯。”
紅藥坐下,問道:“主上知道,當日你身中千機散的劇毒,在目前沒有任何解藥的情況之下,是如何重獲生機的嗎?”
“是你救了我,你高明的醫術将我從閻王那裡拉了回來。”
鄭魚不清楚她怎麼突然提起這樁舊事,但看她神色嚴肅,還是老老實實将自己知道的說了。
然紅藥卻是搖頭否認,道:“不是我,我如何有這樣的本領,我不過是沾了殿下的光罷。”
“嗯?”
紅藥苦笑出聲,“看來殿下從未與你提過吧,那日我們從亂葬崗找到你,你已經沒了聲息,是殿下用老彭城王給他留下的續命丸,幫你撐住了一口氣,之後,也是他冒着生命危險,在謝衡的眼皮子底下,當機立斷選擇幫你換血。”
“這個字面上的意思你該清楚,就是将你體内的毒血清出去,又補上新血,補的從何而來,我想你該猜到了,你的體内,有着殿下大半的血。”
她眼眸低垂,神色無奈又有些欣慰,“在當時,在大冶,從來沒有人敢試過這個法子,哪怕是我的師傅,幫老彭城王研制出可以瞬息保命的續命丸的老大夫,也不敢做的,它該隻存在于古籍之中,是殿下将它化為了實際,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殿下他将你的命看得比他的命,甚至是彭城,天下人的性命,都要重要。”
鄭魚僵在那裡,連仆役不小心拉扯到她的頭發,都沒有察覺。
沈弘從未與她言過這些,甚至……
“為什麼?”
鄭魚從心底蔓延生長的疑惑通過嘶吼喊了出來。
“他為何要這麼做,你呢,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她很恐懼,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些,隻能呼喊。
紅藥笑了,道:“淑女看不出來嗎,自然是因為喜歡,他心悅于你,不舍得你受苦,不想讓你背負這份沉重的恩情,于是選擇閉口不言,還傾自己所有的能力幫你在這世道中生存,登上高位,而我……我得殿下庇護,苟延殘喘至今,自然也看不得他受苦。”
……
紅藥的話在她腦海裡盤旋,始終揮之不散。
“他把你的命,看得比他的還重要。”
“知道你一個人過去的時候,他都快瘋了,我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也隻在亂葬崗那一次,見過他如此失控。”
“你的身體裡流着他一半的血……”
她心煩意亂極了,她不理解沈弘為何要這樣做?
真有人會如此嗎?
可他們分明此前……沒有太多交集呀。
還是她忘記了什麼?
對!
這是有可能的!
老爹告訴她:“這隻钗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的。”
沈弘說:“之前忘了沒關系,這次記住就行,小魚兒記住了,這隻钗,是孤送的!”
她缺失了一部分的記憶,這麼多年,因着未影響什麼,她也從沒想過尋找回來。
或許……她該尋回來的。
她該去找沈弘,問個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