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道:“做了什麼?不是圓了陛下的心意,讓你跟姐姐夢中相會嗎,陛下該是謝我才對。”
他既然能找人拿牽機散這種至陰至毒的藥,就該想到有一天,也會有人找上那個人,用同樣的方法對付他。
“要得您的信任還真是難啊,我這不過入宮兩年,手上沾的血,可比前二十多年都要多了。”
“毒婦!”
謝衡大怒,道:“你如此,就不怕寡人要你鄭家滿門抄斬嗎?”
崔令宜狂笑出聲,說:“且不言如今叛軍進城,陛下這天子之位,還能做到幾時,便是鄭家……那關妾何事!”
謝衡瞳孔驟然睜大,立時震驚不已,崔令宜瞧他這般,更是覺得諷刺,她翻了個白眼,道:“陛下口口聲聲說愛姐姐,那後位空懸,隻為她一人留着,卻從未想過嗎,為何堂堂的崔家嫡女,竟然不通文墨,野性難馴,還懂如此多不入流的旁門左道?”
“陛下這深情演的,自己隻怕都信了。”
但凡他有心留意,查一查,便知一切,或許他不是不查,隻是從不認為她們能成什麼事,不對自己構成威脅,而且還能給他一些助力,便将錯就錯,默認下了罷。
“可惜了,假的終究是假的,成不了真的,陛下的深情是如此,那崔氏的身份亦是,妾的,也是!”
“你……你是……”
她惡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睛裡噴着火,面容逐漸扭曲,笑得猙獰道:“妾是被你下令滿門抄斬的崔家遺孤,真正的崔令宜,崔氏女!”
當日崔家雖是站錯了隊,可并非主力,十惡不赦,不至于如此,是謝衡,拿自己的老丈人一家殺雞儆猴,樹威以鞏固自己的新權,才叫崔家遭如此橫禍,百年基業毀于一旦,而那些數年累積下的财富,通通進了他的口袋。
他是踩在崔家幾百人的屍骨上走到這個位置的,就該想到今日下場!
“原來是你。”
“是我。”
崔令宜大膽承認,又告訴了他一件事,“陛下清楚,為何這兩年來,宮中後妃,始終一無所出嗎?”
已經不用說什麼了,她問出來,答案十分明顯。
他這個人,往日作聖潔君子,實際内裡虛僞自私,自大,疑心病極重,不戳中他的痛點,便無法成功将毒無聲無息的讓人飲下,做到絲毫不被察覺。
謝衡的痛點是什麼,不過就是多年無子罷,過去他認為是鄭魚的問題,可接連幾年後宮依舊無所出,外邊流言四起,他也開始逐漸懷疑起來,可不能明言,故而脾氣越發的暴躁,難以捉摸。
她也是趁着這時候動的手。
“賤人!”
謝衡顫着身軀,用盡力氣朝她奔過去,掐住她的脖子,一邊掐一邊嘴裡喊着:“我殺了你!”
鄭魚趕到之時,便見這一番場景,崔令宜躺在地上,那錦繡鳳袍之下,是腥紅的血,她慘白着一張臉在笑着,謝衡死命的抓着她,狀若癫狂,旁邊不遠處案上,坐着一個人,淡然自若在那裡,靜靜的看着這一切,眼裡滿是嘲諷意。
三人形成了一副極為詭異的畫面。
來不及多想什麼,鄭魚抽出背上的弓箭,搭開,拉足馬力朝着前方射過去,一箭穿進男人的太陽穴,本來還癫狂不受控之人,頃刻間安靜了下來,然後慢慢的倒了下去。
最後一眼,他轉頭望過來這邊,唇口微張,上下碰了碰,似在說話,不過聽不清楚說了什麼。
地上的崔令宜推開身上的人,狂咳嗽兩聲,緩過勁兒來,起身,收拾了一下亂了的裙擺,整理了下儀容,笑着對鄭魚道:“好久未見了鄭魚。”
鄭魚望向她身下,那被血染紅的華裙,“你……”
崔令宜注意到她的目光,明白其想法,摸向平坦的腹部,無所謂道:“不能為我所用的東西,死了也好。”
她未多說什麼,将視線收回,下令道:“帶走!”
“你帶不走我鄭魚。”
話音落,隻見人已到沈弘跟前,頭頂的金簪落到了他脖子間。
她向來嬌弱,不擅武力,誰也不知道人是怎麼做到的,大概是人在絕境之中,會迸發出來無窮的潛力罷。
“你想用他威脅我放過你?”
崔令宜道:“不,我隻是想一命換一命而已!”
今天她走不出去了。
走不出這裡,走不出這座王城,可是……骨子裡的驕傲讓她無法接受鄭魚會享受接下來的所有成果。
她不好過,她也絕對不會讓人好過,眼前之人……是她手上的籌碼。
他們關系非比尋常,且她打着救人的名号而來,要是他卻在她眼皮子底下死了,傳了出去,勢必也會引起一番風浪……
“堂堂的彭城王,跟我一塊死,這一場抗争,也算值了!”
她猙獰的笑,簪子朝着脖頸毫不猶豫就要刺下去,方才最後一支箭鄭魚已經打了出去,現在……
正在她無措之時,隻聽耳邊一陣風吹過,便見一塊山石徑直的飛了過去,直打在崔令宜手上,人吃痛不及反應,簪子落地。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拿人!”
“你……他……”
鄭魚看了看崔令宜手上的人質,又看了看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