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在朕面前話少了許多。”蕭烈忽然這麼說道,“方才在千秋殿,你不似這樣少言寡語。”
虞思忽然頓住,她想了想,才道:“臣隻是覺得陛下說的都對。”
蕭烈再次笑起來,他朝着殿外走了兩步,回頭示意她跟上:“方才在千秋殿說了許多國事,也說了你們虞氏的家事,卻不曾聽你說起過你自己。”
“我?”虞思跟着蕭烈出了内殿,在灑滿陽光的庭前站了,“我沒什麼可說的。”
“過了年,朕便滿了二十四,朕正好是大年初一生的。”他低頭看向了她,“太傅呢?”
虞思一時間沒想明白為何蕭烈問起了這些,但她還是如實回答了:“臣是六月生,明年便滿二十了。”
“女子十五及笄便有婚約,虞氏也是世家,你應當也有夫婿吧?”蕭烈又問。
“聽父親和兄長說起,前朝時候與姬家有過婚約。”雖然奇怪為什麼會問到這裡,虞思還是直接說了個明白,“後來父親帶着我們回到平城,與姬家也有十多年沒有來往。”頓了頓,她斟酌了會兒詞句,才繼續往下說,“先父去世時候,兄長曾給姬家寫信,想在百日内讓我和姬氏成婚,但沒想到兄長也遭遇不測,這婚事便從此擱置,沒有再提起過。”
“姬家可有回信?”蕭烈回頭看向了她。
虞思搖了搖頭:“我不曾見過。”
“那麼可需要朕為你去問一問姬家?”蕭烈盯着她的眼睛,“朕所知,姬氏便在東城。”
虞思忽地感覺些許壓迫,她想了想才開口回答:“這事情……實在不必勞煩陛下。”
“姬氏知道你來京城嗎?”蕭烈又問。
虞思忍不住擡頭看向了蕭烈,他們目光相觸了,他的目光中似乎有些執着之意,隻是——她的婚事對他來說有什麼好執着的?她一時想不明白。于是她便隻道:“還請陛下以北邊國事為重,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實在不必要多提。”
“朕以為這不是小事。”蕭烈看着她,“萬一姬氏突然來京城說要與你成親,那你說朕應不應當讓你與姬氏完婚呢?”
虞思瞠目結舌,她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此刻更是無從回答。
“若你成親,朕能繼續留你在宮中做太傅麼?若留下來,豈不是要有閑話說朕奪人之妻?”蕭烈盯緊了她,“所以——姬氏若是找到京城來,太傅會和他成親嗎?”
虞思抿了下嘴唇,或者這的确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吧?她再看蕭烈一眼,便就誠實回答了:“不會。”
清冷的花香随着微風慢慢散開來。
蕭烈不再咄咄逼人問這些事情,他指着庭院假山方向道:“太傅你看,那假山後面有一棵紅梅。”
虞思便順着他指的方向去看,果然在假山後面,還未化的積雪間,有一棵紅梅傲然綻放。
“太傅喜歡什麼花?”蕭烈問。
“萱草。”虞思回答了。
“焉得谖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①”蕭烈輕輕笑了笑。
他再次看向了虞思,陽光撲灑在她身上,這次她便真的在發光了。
她眉頭蹙起,應當是因為他念的那句詩叫她為難了,但他已經看出來了——對于國事,她的見地不輸任何一個男人,否則也不會有膽量獨自一人拿着旨意就進京來,但在私事上,她畢竟也還是個女人。
陽光将她長長的睫毛染上金色,她黑沉的瞳孔也在陽光中變得溫柔起來。
“太傅。”他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他看向了她頭上簡單的發髻,“正旦那天,太傅要帶着百官朝賀,朕已經命人給你趕制朝服——但冠冕上頭,你想如其他大臣一樣用朝冠嗎?”
虞思沒太在意他扶住她肩膀的行為,她隻是躬身行禮,道:“臣便聽從陛下安排。”
蕭烈看着虞思後退了一步,心中失落與不明的興味夾雜,他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比往常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