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種種仿佛是無處不在的風,撕扯着故影幢幢,在喬氏眼前斷續地變成猙獰的影子。
她不知第幾次想起虞徹,她想起過去在帝京時候的虞徹,想起某一次她的兄長被彈劾後,她壓着脾氣去找虞徹,想叫他在朝堂上為她的兄長美言幾句。
那日他的書房裡沒有外人,他在幾案後面,拿着刻刀雕琢一支玉簪。
見到她來了,他便笑着問她喜不喜歡。
那是一支長而扁的白玉的簪子,簪頭镂空雕了花枝纏繞的樣式,簪身上應還有别的紋樣但還沒做完。
喬氏見慣了精巧之物,對這支玉簪并談不上喜歡。
上頭的花樣不算時興工法也十分粗陋,就算是虞徹親手做的,她也并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她多看一眼的。
于是她便隻說起了兄長被彈劾一事。
她想不起來那時虞徹是如何反應,他應當是沒有發惱,他隻是一如他之前那樣拒絕了她的請求,他沒有在朝中給自己的兄長伸出援手。
後來那支玉簪被當做是生辰禮送給了她,她嫌太粗陋,便還給了他。
虞徹也沒有惱火,他便重新送了她一隻據說是西域工匠用金絲精心編織的臂钏。
那隻臂钏後來不知被她随手放到了哪裡,她已經不太記得那隻臂钏的樣子。
而此時此刻,那支玉簪的模樣卻清晰出現在她眼前。
她擡手在自己發鬓間摸尋,忽然,她感到了心中泛起了隐約的不願意承認的悔。
“隻靠你我,如何才能回去平城呢……隻怕是回不去了。”她徐徐歎了口氣,看向了守在一旁的寶慧。
她想起來寶慧到她身邊來的時候隻是個小姑娘,那時她還什麼都不懂,所以撞破了她和虞衡的事情,或者是因為心有不忍,所以她把寶慧留在身邊沒叫虞衡處理了,兜兜轉轉,現在隻剩下寶慧還留在她身邊。
寶慧看了眼氈帳門口,小聲道:“夫人,太傅總不會把夫人一人丢在鮮卑的,太傅再派人來,夫人便聽從就是了。”
這話叫喬氏怔忡了片刻,她緩緩才意識到太傅是指的虞思。
她想起虞徹從前也是太傅。
還在帝京時候,常有人與她說,夫人有什麼可擔心呢,隻需要太傅知會一聲便行。
她感覺頭痛欲裂。
寶慧擔憂地拿着濕帕子擦了擦她的額頭,道:“夫人還是有些發熱,這裡人生地不熟,也聽不懂他們鮮卑話,實在是難找大夫。将軍一味隻想着去找什麼八王子,鮮卑那麼多王子,那個八王子也不知道到底認不認賬。”
喬氏想起方才虞徹的言語,她閉了閉眼睛,在宗祠前,虞徹掐住她脖頸無法呼吸的疼痛至今還未消散。
可他是她現在唯一能依靠和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