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虞思接過了青豫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手,語氣已經平靜下來,“你明日把萱草園收拾好,夫人回來了便還是安置在那邊。”
董梁愣了一下,又看了青豫一眼,到底沒多問什麼,隻道:“明日一早我便叫人去收拾。”
“你差人去城外宗祠走一趟,把衛氏還有虞惠叫回來。”虞思把帕子交還給了青豫,“虞衡之死就不瞞着他們了,至于如何死的,他們若不問便也不必多說。”
“若是要問……”青豫語氣又遲疑起來。
“做了鮮卑的走狗,死一百回都是罪有應得。”虞思如此說道,她看向了廳外那茫茫黑夜,“他們應當明白有些事情是不應當問的。”
“是。”青豫應下來。
“你們都下去吧,我一個人靜靜。”虞思不再多說什麼,她從董梁手裡接了燈籠,順着回廊慢慢往書房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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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的冬季還沒過去,夜風寒涼。
虞思緩慢邁着步子,她覺得腳下的路似乎很長,而前方又格外漆黑。
有許多事情已經完全不再是她曾經期盼過的模樣了。
她似乎應當高興,因為喬氏和虞衡看似忠貞的愛情終于也抵不過現實,他們最後兵刃相見,一死一傷,這大約能算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虞衡死去,從此她便能把喬氏與他徹底分割開,她再也不用為了喬氏與他的背德之戀而遮掩。
從此這些破爛事情都化為灰燼,她不必再為了這些煩惱。
她應感覺到松了口氣的。
可——為何她仍然覺得煩悶,沒有半點開懷?
她已經走到了書房外,她緩緩上了台階,邁過了高高的門檻。
随手把燈籠熄滅挂在台子上,她解開外衣半點形象也不講地癱坐在書案後面,靠着憑幾,長長歎了口氣。
書案上散放着她寫的排兵布陣的方略,還有她畫下的鮮卑八部大概的位置圖。
昨日她在這裡與道凰說這一場即将到來并且無法避免的戰争時候,她也不曾有這樣的疲憊。
她現在必須得承認了——她甯可喬氏和虞衡雙雙死在屍骨無存,她甚至期待着這場戰争來得更聲勢浩大一些,她是那樣心口不一,所以此刻她内心矛盾,感覺不到歡喜。
她緩緩閉上眼睛,伏趴在憑幾上,煩悶地把外衣扯開丢在了一旁。
或者這是命運,她須得正視而無法逃避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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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天才剛亮,大将軍樓銘倒是往虞府來了。
他一夜未眠在城外歸攏長途跋涉而來的兵士,聽說了祁應和元氏調兵的事情,便直接往虞府來找虞思。
“賀氏可信麼?”大将軍樓銘直接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賀氏從前與魏朝雖然有和親的關系,可那畢竟是魏朝的事情。若賀氏是與元氏互為表裡,不過是一個明一個暗,實際上是一心的……”他頓了頓,目光中帶着審視的殺機,“太傅覺得,賀氏可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