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徊青往窗戶裡望了眼,相比幾個小時之前的淩亂,屋内現在幹淨多了,江鵬雲老老實實的坐在輪椅上,看見他還主動打了聲招呼。
紀徊青也回了個招呼,他笑着問:“你倆現在和好啦?”
“嗯。”
江闖擡眼冷冷朝屋内一瞥,江鵬雲立馬轉着輪椅四處張望,最後背對着他們,像是一口大氣兒都不敢多出。
紀徊青指着自己的肋骨,語氣要多誇張有多誇張:“我說你簡直就是神醫,那個醫生說我如果昨晚有大動作,這根肋骨就不保了。”
“你這對人體知曉的也太全面了。”紀徊青叽叽喳喳的,他索性把手上的袋子往地上一撂。
他忽然想起來,好像在江闖桌上看見過那一本“人體解剖學”,紀徊青立馬瞪大眼:“你以後是想往醫學方面發展嗎?怎麼看那麼多解剖的書?”
江闖手上動作才停頓下來,他将火關上,鍋蓋也蓋上。
忽然,他擡手舉起刀,往菜闆上的一段大蔥砍去。
“草,你吓我一跳。”紀徊青皺緊眉頭盯着那把菜刀:“我還以為你要砍我呢。”
江闖冷着臉,他将菜刀在紀徊青脖子旁比劃了兩下。
“如果你還這麼喋喋不休的話,說不定真的會砍你一刀。”
啧。
江闖就看不出來嗎?
紀徊青陷入了沉思。
江闖真的看不出來他像個傻子一樣在這裡吹彩虹屁,聊這麼久的天是想蹭一頓飯嗎?
是他沒有誇到江闖的心坎上嗎?
“闖哥。”紀徊青往鍋裡瞥了眼,他又說:“你知道嗎?做菜的男人最帥了。”
尖尖虎牙露出了一角,一臉“惡意讨巧耍乖”的表情,眼睛還沖着江闖眨巴了兩下。
江闖忽然想到了花花餓的時候,蹭着他的手撒嬌時好像也是這樣的表情。
紀徊青出門看個醫生,渾身都是灰,和街邊的小狗小貓沒什麼區别,髒兮兮的。
隻是喂養條小狗而已。
江闖把大蔥丢進鍋裡,他把火重新點燃。
“想吃就拿碗來。”
紀徊青眼睛亮閃閃的,他說:“我就用你家的,一會我幫你洗碗。”
其實是因為上次洗碗紀徊青火氣大,給家裡唯一的一個碗摔成了四瓣。
紀徊青不禁有些得意,當年他七八歲離家出走的時候,也是靠這一招在小區鄰居家裡蹭飯蹭了個遍,在外面滋潤的活了一周,最後還被哄着回去。
沒想到冷言冷語的江闖也吃這一套。
像是攻略了什麼裡程碑人物似的,紀徊青心情都好了不少。
後面江闖又添了一菜一湯,紀徊青規規矩矩的坐在桌子上,菜都齊了,江鵬雲遲遲不動筷。
紀徊青問:“叔叔怎麼不吃?”
江鵬雲這才畏畏縮縮的拿起筷子,紀徊青察覺到他相比于幾個小時之前的狀态差勁多了,整個人沒了那股氣勢,甚至不敢看江闖一眼。
甚至……手邊上還有很嚴重的淤青,夾菜都有些夾不穩。
“他臉上有菜嗎?”江闖冷不丁的開口。
紀徊青收回目光,他很小的“哦”了聲。
吃完飯後,紀徊青很小心的将碗洗幹淨,然後整整齊齊的給江闖家裡的櫥櫃擺放整齊。
他敲響江闖的卧室門,頭探了進去。
江闖在看書,一本表皮黑色的書,很眼熟,但是紀徊青想不起來在哪看過了。
看見來人,江闖立馬把書放在一旁,他眉一挑,問:“又想幹嘛?”
紀徊青從口袋裡搜羅出來一個小盒子,他放在江闖桌上:“謝謝你請我吃飯,這是給你的。”
兩人忽然都有些不自在,誰都沒說一句話,紀徊青送了東西就走人。
江闖拉開桌子上的一盞小燈,暖黃色的微光照耀上那個小盒子,原來是一盒創可貼。
他打開盒子,各式各樣的小狗塗鴉創可貼散落在桌子上。
江闖不太懂,明明受了一身傷的是紀徊青,為什麼他會想着給自己送這些。
不過紀徊青本就是一個難懂的人。
江闖垂下眸,過了許久,他拆開一個創可貼,朝着手臂上猙獰的第十三道刀痕貼上去。
手機忽然振動了下,是鄭雅發來的短信。
【今天給了那小子一百塊。】
江闖回複了過去。
【明天拿給你。】
半晌,江闖忽的笑出聲,他今天做了一件及其愚蠢的事情。
在紀徊青出門之後,他聯系上了鄭雅,頂呱呱是去醫院的必經之路,他讓鄭雅在紀徊青回來的路上使一些絆子。
隻要達到紀徊青晚回家的目的就行。
江闖擡眼,看見那輪椅上畏畏縮縮的一張臉,單單隻是被他掃一眼,便渾身顫栗。
在拖延的那一個多小時裡,他幾乎将江鵬雲毆打緻死。
鄭雅打來的電話将江闖的理智拉回。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江闖看着那一小盒小狗創可貼陷入了思考。
躺在床上,夜已深。
他又開始失眠。
又在淩晨四五點時,無法抵抗身體的困意,再次墜入那個夢。
潮濕的夢境,白紗化作殺人無形的利器包裹住江闖的軀殼,他舉起一雙稚嫩的手臂向外求救。
沒人在。
窒息感壓迫着他整具身體,在江闖近乎暈過去時。
忽然,一雙手替他撕開了層層白紗。
小小的他被摟入懷中。
生平第一次被人問:“這樣很疼嗎?”
夢裡的小孩哭的委屈,一口一句“疼”。
冷汗幾乎浸透了枕巾,江闖醒了過來,他氣喘籲籲,胸腔大幅度的上下起伏。
窗外的江鵬雲死死盯着他,眼裡含着笑意,仿佛是在欣賞一般。
江闖把簾子立馬拉上,他扶着洗手台半彎着腰開始嘔酸水,這樣劇烈的反應多久沒出現了?
為什麼隻是做了一個和往日不一樣的夢就難受成這樣?
細小的聲音拍打在窗戶上,江闖警醒的朝西窗瞥去,窗外有一塊小石頭,石頭上綁着一張白色小紙條,很顯然是被人操控的。
極其不禮貌的,小石頭又朝着窗戶拍打了兩下。
江闖已經盡可能的想忽略了,但那人不達目的不罷休似的,重重的又來了兩下。
肯定是紀徊青搞的鬼,樓上隻有他一個人住。
他就不應該放紀徊青一馬,早知道在江邊就把他一刀了結,省得之後還多了這麼多麻煩。
江闖不耐煩的推開窗,他卸下那片小紙條。
【闖哥,我想看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