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江闖因為無法接受意外和紀徊青的觸碰,他奪門而出後,紀徊青在手掌心發現了江闖渾身戰栗時落下的一滴淚。
紀徊青後來并沒有安然入眠,他跟了出去。
六樓的盡頭,一團黑影瑟縮在角落,他瑟瑟發抖,癱倒在地上不斷的向外嘔吐着酸水。
“江闖?”
紀徊青嘗試着叫他的名字。
沒有回應,江闖像是聽不見一樣,墜入了無底深淵。
一個纏繞他十年的夢境裡。
紀徊青小心翼翼的走進,他不敢再輕易的觸碰上江闖了。
駭人的一幕出現在他的視野裡,江闖手中的刀刃磨破了才結痂不久的第十三道傷疤,來回反複的磋磨,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可江闖沒有吭氣一聲,像一隻忍痛能力極高的兔子。
紀徊青連呼吸都放慢了,他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撫住江闖的情緒。
他問:“你的藥呢?江闖,你應該吃藥了。”
“把刀給我好嗎?見骨頭了會很疼的。”
刀落在了地上。
一直垂着頭的少年兀然短暫的被拉回思緒,他擡起頭,嘴唇顫抖着,眼底的淡漠瞬間變為了委屈。
“你來了。”
“有人來了。”
江闖莫名其妙的說出口。
“我不想穿裙子了,我不喜歡,我一點也不喜歡。”
他茫然無措的開始扒拉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單薄的外套被脫了下來,白色裡襯沾滿了鮮血,江闖又開始自顧自的脫裡面的那一件。
如億萬隻火蟻在他的身上啃咬,灼熱又難耐。
他開始哭。
歇斯底裡。
紀徊青在學校的精神疾病普及裡有了解過躁郁症,重度躁郁偶爾會伴随精神分裂的病症,發起病來分不清現實虛拟,會遁入自己編織的痛苦巢穴裡,直至精力消耗殆盡,大多數人第二天都記不太清頭天發生的事情。
江闖的呼吸因為猛烈的抽泣而錯亂,再這麼下去很可能會呼吸堿中毒後休克。
紀徊青看着那雙眼,他一字一頓:“我要幫你控制呼吸節奏,隻需要一會兒,你可以接受嗎?”
江闖不知道是點了頭還是搖頭。
那隻溫熱的手掌心捂住江闖的口鼻時,溫熱柔軟觸感碰到了紀徊青的手掌心,他一怔,蹙起眉。
“舌頭伸回去。”
江闖沒有。
急促的呼吸忽然慢慢平穩了。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堪,隻有唇下的那一片溫熱值得依戀,還有股淡淡的清香。
江闖擡眸盯着紀徊青。
舌尖再次輕輕舔舐過那人的手掌心。
紀徊青松開了手,他落荒而逃,回到房間内後,他的手中晶瑩一片,都是江闖的唾液。
“瘋了……他想幹什麼?”
那節休閑課,也是紀徊青罕見不睡覺的一次,腦海中閃回了PPT的最後一章節。
“躁郁症常伴有性亢奮等病理症狀。”
……
靠。
江闖剛剛是對着他的手性亢奮了嗎?
在那件事之後,紀徊青刻意的回避江闖,他用了近兩三天的時間用百度百科說服自己。
被一個正在發病的躁郁症患者舔了一下手掌心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情。
而且他們都是男人,這沒什麼。
紀徊青也偏執的認為見證了一個人的脆弱,就應該對那個人負責。
即使江闖全然不記得那天夜裡發生的所有。
到了五樓,江闖讓紀徊青回到樓上等着吃飯就行,可他偏不。
他像個整天嗡嗡嗡的小蜜蜂一刻鐘也不肯停,在江闖的耳朵旁叭叭個沒完。
“我打春季籃球賽你會去的吧?”紀徊青眼睛亮閃閃的投擲過去期待的光芒。
“不來看看我的英雄風姿嗎?到時候肯定有好多女孩子在籃球場尖叫送水哦。”
江闖手中的菜刀一頓。
他說:“不去,既然有很多人看你比賽的話。”
這話聽着别别扭扭的。
“好吧。”紀徊青蔫兒了。
沒熟人看他裝逼了。
他吃了一頓很難過的飯。
吃完飯後,紀徊青手腳麻利的把碗筷都收拾幹淨了,他走過客廳,江鵬雲沉寂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
紀徊青站在門外,他隔着窗簾的一角縫隙向裡窺去。
江闖房間裡的燈是暖黃色的,隔着層玻璃窗,他垂下眼專心緻志的寫着什麼,總是漆黑沉沉的眼底暈染了幾絲微弱的光亮,連帶着他的睫毛也揮灑下一小片陰影。
像個被關進水晶球裡做工精緻考究的小人兒。
紀徊青彎起唇輕笑了聲,動靜有些大,那雙垂着的眼警惕的朝看了過來,見是紀徊青,像是松了口氣一樣。
江闖隔着一扇門道:“你是沒有家嗎?吃了我的,還想睡這兒?”
紀徊青偷看被發現,他立馬轉過身,樓底下正巧響起一聲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