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害怕你讨厭我。”
“而且你這個人小肚雞腸的,還喜歡陰着生氣,到時候萬一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把我丢掉了怎麼辦?”
少年的耳朵連帶着脖頸紅成一片,像是說了什麼很了不得的話一樣,氣息都有些不穩重了。
“紀徊青。”
江闖又問:“你很害怕失去我嗎?”
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盯了過來,紀徊青心裡想的什麼,臉上就是什麼,純粹的找不出一絲假意。
他說:“怕啊,我們一起玩了這麼久,難道你不怕嗎?”
江闖呆愣片刻,他忽然輕笑出了聲:“紀徊青,有人說過你是個榆木腦袋嗎?”
靠,江闖是怎麼知道的!
紀徊青慌亂的躲閃開目光,每每這個時候,江闖的笑容總是格外的讨人嫌。
路燈下,江闖停下,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捏住紀徊青的臉頰,逼着那人的目光與自己對上。
纖長的睫毛微動,眼眸中倒映着悸動不已的臉龐,與江闖短暫慌了的心神攪和在一起,他歎了聲氣。
“紀徊青啊,你怎麼總笨笨的。”
紀徊青就當被掐臉是拒絕江闖的懲罰了,他一本正經的問:“那你還願意和我一起一組嗎?”
江闖翻了個白眼,他松開手,淡淡的"嗯"了聲。
紀徊青還提出了個訴求:“那你講題能不能溫柔點,别老黑臉?”
“你知道的,做老師呢,要有耐心,要有師德,一個亂發脾氣的老師不是好老師。”
……
當晚,六樓發出尖銳的批判聲,紀徊青氣得半死不活,他指着那道閱讀理解第一問,語氣咄咄逼人:“這不對,你這閱讀理解就沒有一句話分析到點上。”
這篇文章以“寬容”為主題,還是紀徊青考慮到江闖驚人的超低閱讀水平從初中教材裡找出來的一篇。
第三問讓江闖給這個受欺負的小朋友第一時間的建議。
江闖答:被人欺負是因為準備不夠充分,下次可以随身帶點面粉,再帶個打火機,被打的時候可以明火點燃,恐吓回去。
江闖額角滲出些冷汗,他目移看着那張起紅了的臉,試探性的說道:“那他,應該……換個别的柔和一點的方式應對,是嗎?”
紀徊青露出笑,期待着他回答出合适的方案。
“應該,帶把小刀?”
……
紀徊青沉默了會,他罵:“江闖,你真的笨死了,你怎麼這麼笨啊?什麼刀什麼面粉的,哪有小孩上學帶那些東西?”
江闖一愣,他關注點似乎有些不對勁:“你覺得我很笨嗎?”
“至少在語文,在閱讀理解,你笨的沒邊兒了。”紀徊青咬牙切齒的回怼。
他看着那雙漆黑的眼睛忽然亮了一瞬,江闖居然沒生氣,還點頭附和:“嗯,我覺得我是挺笨的。”
兩人環着一張小桌子并排而坐,紀徊青還特地把床頭櫃的小燈拿了過來,江闖似乎是寫的有點累了,他半趴在桌子上,衣服也被帶了起來,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身,紀徊青的身影逐漸在他眼中迷離了起來。
“诶…江闖?”
紀徊青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頓住,江闖睡着了。
距離他很近的一盞小燈映照在眉睫之上,江闖睡得格外平和,但紀徊青之前有察覺過他似乎經常失眠,眼下總是泛青一片,樓下有時候三四點鐘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紀徊青從不是一個愛打探别人痛苦的人,他認為隻要對方不說出口,過多的打擾和憐憫的目光都顯得多餘,那是一種來自上位者的自滿與輕蔑。
所以他從來沒問過,為什麼失眠呢?為什麼在發病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說着“不要穿裙子”這樣的話?為什麼自殘了十三次呢?
昏黃的燈光下,少年的睫毛輕輕動了下,還以為江闖要醒,紀徊青迅速收起自己注視的目光。
快速搏動的心跳打破了這片刻的安甯,見江闖沒有醒,紀徊青松了口氣,他才轉過頭,對上那雙幽黑的眼眸。
“你怎麼老偷看我啊?”江闖的聲音輕飄飄的,尾音又拖得很長,像隻小貓爪子在紀徊青身上撓了下似的。
江闖撐着腦袋,他得寸進尺般又問:“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小、狗——”
紀徊青一下子炸紅了臉,他慌不擇亂的站起身,看着很生氣的樣子:“誰讓你叫我小狗了!不許叫我小名!”
江闖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筋骨,下衣擺在他的活動下一上一下的,紀徊青發現江闖腰兩側的骨頭長得意外的好看,比他的突出。
“走了,你早點睡吧。”江闖才收拾好東西準備走,紀徊青忽然圈住他的手腕往回扯了下。
這架勢像是要和他幹一架似的,江闖轉過身,看着漲紅着一張臉的那人欲言又止。
“我、”
“我?”江闖學着紀徊青吐字。
“我隻是單純覺得你長得挺好看而已!行了吧!從我家裡出去我要睡覺了。”紀徊青極快的說完這一場串兒,都來不及讓江闖反應,立馬把他推了出去,門被重重的砸上。
江闖卻一臉絲毫不意外的表情,因為紀徊青喜歡他,他一早就知道。
在器械室第一次與紀徊青對峙時,那隻手緊緊捂上了他的下半張臉,從那時江闖就想起來了自己混淆掉的一切。
那一夜紀徊青被江闖舔過手掌心之後,和見了鬼似的跑到房間裡躲起來,江闖意識迷糊的向那個房間走了過去。
他當時隻有一個想法,殺死紀徊青,意外暴露的脆弱讓江闖不由得豎起渾身尖刺。
可他聽到了,少年背靠着門發出的壓抑氣音,透過那扇窗,紀徊青嘴上銜着衣角,半身微微弓着,另一隻手做着微小的幅度。
一種奇妙的心情在江闖心中蔓延開來,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麼一個人,對他是抱有如此美好的遐想。
至此,他欲壑難填。
得到紀徊青成為了他唯一的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