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一連串的事故刺激,加上高燒兩日,這孩子醒來後不僅忘了許多事,還變了性情。愛逛愛笑,活潑多了,大家都說他是年幼失過魂,如今終于找回來,開了竅,便讨人喜歡了。”
說着王阿奶哼哼笑道:“要我說,咱們二小子一直都好。前些年我在後山摔了腿,是他給我背回家呢!如今開朗了,也願意逗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開心,都好,哪時都乖得很。”
回憶今日那人沒臉沒皮的貪财相,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過去。雪裡卿不算感慨地想着,忽然就聽老太太又說。
“今日我聽說,之前給他哥捉摸的那家親事,人家怕壞名聲不願意黃了,還想把哥兒嫁給二小子呢。雖然家裡狀況窮了些,可人俊俏讨喜,也沒婆母磋磨,嫁人還是得相看以後日子的過頭不是?”
雪裡卿揚眉,偏頭看了眼小老太太,黑夜裡一對濁目竟亮着精光,顯然是某人的媒人說客。
走的還是哄擡物價的路子。
他嗯聲道:“那位哥兒躲了老大的災,進了老二的門,以後定然有福。”
“唉?”
王阿奶神色一變,擺着手剛想再說道說道,便聽人說了句困了,閉上眼呼吸綿長。
第二日周賢來尋人,便看見老人神色讪讪,努着嘴一臉做錯事的模樣。他看向雪裡卿目光詢問,在得到無視後,隻能自己開口:“王阿奶,你這是怎麼了?裡卿惹您生氣啦?”
王阿奶連忙擺手。
她扭頭瞧了眼屋裡正在啃蒸玉米的哥兒,連忙做賊心虛似的将小輩扯到一邊,壓低嗓音急道:“不好了二小子,昨晚阿奶辜負你所托,将你夫郎聊沒啦!”
擡頭再确認一眼屋裡一臉“有事不見,無事滾蛋”的冷清少年,周賢好笑道:“他這不好好在的嘛。”
玉米啃的可香了。
王阿奶急得亂揮手:“不是小雪哥兒沒了,是你的夫郎沒影了!”
聽見新稱呼,周賢眸光閃了閃,面上笑眯眯給她順氣:“莫急莫急,您老慢慢同我講講。”
王阿奶深吸一口氣,便将昨晚那番對話學了一遍。講完還一臉苦澀,攤手懊悔:“怪我好心辦壞事。”
周賢一向彎彎的眉眼也微微蹙起,自然不是因為雪裡卿的态度,而是那份不願黃的什麼親事。
見小老太太臊眉耷眼的忐忑模樣,他恢複笑容,安慰道:“這不是什麼大事,待會兒我去哄哄便好,您别急。隻是我是聽過有兄亡收繼妻照顧的,倒還沒聽過八字隻一撇的說親也上趕着代。您是寶山村最識大體講規矩的老太太,可得說說村裡那些人,閑聊歸閑聊,怎能将如此賴皮行徑朝人家身上安,平白毀人家清白哥兒的名聲?”
王阿奶立即颔首表示:“肯定,那肯定。”
絕對不能毀咱二小子的清白名聲。
周賢笑眯眯颔首,推着老人家的肩轉向堂屋。視線盡頭,敞開的木門内晨光璀璨,陽光同绯紅衣袍一起将哥兒白皙的皮膚襯得更瑩潤如玉。明明如此殊豔顔色,這人卻捧着玉米棒啃出一副乖巧相。
“好看吧?”
王阿奶樂呵:“好看好看。”
周賢拍拍她的肩,故意誇張着感慨道:“少年見過如此驚豔之人,我此後必然要念念不忘。比不上咱們小雪哥兒漂亮的,我都不想娶喽。”
說完他失了笑,将手裡的兩根生玉米送給老人煮粥喝,邁着輕快的步子進了堂屋,在人對面坐下。
他笑眯眯問:“吃醋呢?”
雪裡卿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放下啃完的玉米棒,抿了口水,随後看向門外平淡道:“吃飽喝足,等我的一百兩銀子和不會忤逆主子的乖巧奴仆。”
周賢随他的視線望向大門,問:“到時需要寫賣身契麼?”
雪裡卿大度道:“關鍵在某人要會擺正自己的位置,其他好說。”
周賢點點頭,起身伸個懶腰,擡腿便朝外走。
雪裡卿側眸:“去哪?”
“小少爺,目前我還是自由身。”周賢拎起自己補丁疊補丁的衣裳晃了晃,提醒道,“我還有親哥留下的一屁股債要還,該去賺錢了。”
目送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雪裡卿淡淡轉回視線,端碗喝茶,冷清的表情沒一絲波瀾。
不遠處,看了個全程的王阿奶急得跺腳,懷裡玉米穗隻覺得燙人。
這就是二小子的哄哄?
這麼個哄法,她看這小家夥是一輩子也娶不上媳婦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