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的急救術當然不是跟着油管學的,但他總不能告訴艾倫他也會縫合傷口,插管更是小事,他跟着蝙蝠俠給罪犯/受害者急救過不知道多少次。然而這些經驗似乎也幫不了太多忙——埃裡克傷得太重,他手邊工具不夠,再加上常年炸雞啤酒的中年男人身體狀況實在比不上哥譚某蝙蝠。
總得承認有些突發狀況他實在是無能為力,哪怕他是夜翼。
救護車到達布魯德海文醫院急診科的時候,艾倫依舊渾身是血地跪在救護擔架車上,繼續給埃裡克做心肺複蘇。手忙腳亂的急救員丹尼爾看上去快要哭了。
但是又礙于奧斯本醫生的威懾力,他努力用發抖的手幫忙推病床。
布魯德海文急診科的醫生過來想要接手,卻被艾倫十分強硬地拒絕了:“這是我的病人。”
語氣理所當然到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覺得應該聽他的。
回過神來又覺得好像有些不對。
一臉懵逼的護士拉住迪克:“他是誰?”
迪克:“……一位熱心善良醫術精良且很有醫德的布魯德海文好市民?”
丹尼爾結結巴巴地說:“……他,他說的沒錯,奧斯本先生比我專業太多了!”
迪克心想,這裡站着的所有人可能都比丹尼爾專業。傻孩子看上去像是要把那個‘熱心’年輕人當偶像。
雖然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在救人的時候眼底依舊一片冷漠,就好像埃裡克·霍森在對方眼中不過是個醫學院教學使用的道具,而不是一個瀕臨死亡的真人。
‘好市民’艾倫動作有條不紊,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一頭霧水,但看在艾倫手法熟練且病情緊急的情況下沒人貿然去打斷他,直到急診科的行政主管匆忙趕來認出了艾倫。
“那麼——2号治療室,奧斯本醫生。”住院護士果斷命令。
急診科是個需要‘團夥作案’的地方,一位精明果斷的住院護士能讓這裡效率提升數倍。艾倫一邊繼續給埃裡克做急救一邊心情不錯地想着,在這一點上,他已經可以給自己即将工作的地方評個A級了。
他在這裡的生活應該會很不錯,護士長很冷靜,沒人因為他是個陌生實習醫生而簡單粗暴地阻止他救人——在這裡應該會比在地獄廚房的時候好。
至少沒人天天像背後靈一樣盯着他。
艾倫:“給他上監護器,準備電擊!”
護士熟練地走上前,沒有一絲猶豫。丹尼爾眼巴巴地跟在艾倫屁股後面拿着小本子做筆記。
這是布魯的海文急診科平凡又忙碌的一天,也是艾倫正式在這裡開始實習的第一天,而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去找主管報道。
那位神情嚴肅的中年主管女士就站在急診室門口,看着艾倫的眼神頗為滿意。
其他醫生護士們的眼神在艾倫精緻的、有些髒兮兮還有血迹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鐘,然後又看了看艾倫那頭醒目耀眼的紅發。
……總覺得這家夥不像醫生。
急診科的高年資住院醫生安迪·米勒快步走進來,在看見艾倫的動作之後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後退兩步也盯着艾倫看,一點兒沒有插手的打算。
艾倫沒在意周圍的人:“停止按壓!”
護士的動作停下。
同時,在丹尼爾的驚呼聲中,艾倫的手術刀幹脆利落地切開了埃裡克的氣管。
埃裡克因為疼痛而牙關緊咬,剛剛在路上無論是他還是迪克都沒辦法給病人插管,現在隻能切開氣道。
鮮血從手術刀附近湧出,艾倫的手相當穩——早在紐約時候,他就已經很熟練了。
他的技能是他遊走在法律邊緣的時候鍛煉出來的,别看他不過是個實習醫生,其實他行醫經驗相當豐富,就是一不留神特别容易被人起訴。
拜某人所賜,他現在對法律條文熟得不能再熟了。
其實他當初還差點切開過地獄廚房的一個被人毆打的混蛋律師的氣管、給一個莫名其妙的緊身衣怪男縫合傷口不下二十次——在一年之内。
但是好心沒好報,那個律師和那個緊身衣怪男似乎都盯上了他,連他出去和朋友聚會都要阻止。
他隻是去和大都會的老朋友聊聊天而已。
想到這裡,艾倫嘴角精心設計的弧度減少0.5度。
他來布魯德海文的原因很複雜,三兩句話說不清楚,但其中有百分之五十和那個讨厭的律師有關,還有百分之三十和頭盔上有小惡魔尖角的緊身衣怪男有關,剩下百分之二十要怪另一個紅藍相間的緊身衣怪男。
他讨厭超級英雄。
做好腹股溝插管之後,護士聽從艾倫的指令為埃裡克做了兩次電擊,當電壓加到200的時候,埃裡克的心髒終于重新開始跳動。
艾倫看着監測器上的窦性心律,神色滿意:“……他回來了。去做血液交叉配型……然後送去手術室。”
這個被他從死神手裡拉回來的家夥恐怕要在ICU住一段時間了。今天這場手術用不着他這個急診科醫生,護士已經呼叫其他科室會診,而他的使命——暫時保住埃裡克的命——已經完成了。
迪克還等在門口,雙拳緊握,神色凝重。
沒有聽見醫生宣布死亡時間,他也總算松了口氣。
埃裡克的妻子還在家裡等着他,霍森夫人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做好了炖牛肉,他們可愛的女兒正在上高中——迪克簡直不能想象這個家庭失去埃裡克會陷入怎樣的絕望。
艾倫已經取下手套做了消毒,然後才走出手術室和衆人打了個招呼。
奧斯本醫生的紅發沒了迪克剛見到時候的整齊,現在正有一縷卷曲着貼在醫生的腦門上,顯得有些呆裡呆氣的,看上去更像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了。
不過也确實如此,按照醫學院的培養規劃,艾倫·奧斯本暫時還沒畢業。
沒畢業的艾倫醫生正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的衣服,就好像上面的血是他今天面臨的最大難題一樣,他臉上的表情用迪克的話來說就像是達米安混合了斯内普教授。
迪克走上去感激地和醫生握了握手,并熱情地邀請醫生一起吃飯,然後回警局做個筆錄。他還可以送醫生回家。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這個醫生很好奇。
剛剛他已經旁敲側擊過了,艾倫·奧斯本是布魯德海文急診科新來的實習醫生,之前一直住在紐約,最近才搬來布魯德海文。
從紐約到布魯德海文?
這個選擇很少有外地人會做。
“你可以找我助理預……”艾倫擡頭,看了一眼迪克,回答得漫不經心。
然後他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
想起如今的狀況,他勉強改口說道,“給我個地址吧,我自己會過去的。”
坐地鐵。
迪克:“……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送你過去。”
他剛剛說什麼?找助理預約?
“不用了。”艾倫還是挂着那個仿佛精心計算過角度的微笑,“如果我沒記錯,你的破車剛剛抛錨了。”那個溜走的小警察在路上被他們的救護車反超。
迪克:“……别這樣說,捷達會傷心的。”
和迪克對視了十秒鐘後,奧斯本醫生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還有事嗎?”
迪克努力把自己的眼睛從奧斯本醫生湖泊一樣的眸子裡拔出來:“呃……”
“歡迎加入布魯德海文急診科,艾倫!”奧斯本醫生未來的同事們過來打招呼,同時打斷了欲言又止的迪克。
護士長這才注意到迪克,她笑着拍了拍這位偶爾出入急診科的警員的肩膀:“哦,又是你,格雷森警官。我們這裡荷爾蒙的濃度要爆表了!求你,離急診科遠一點吧。”
艾倫挺想知道迪克到底要說什麼,因為按照他的猜測,對方應該不會過來和他打招呼。沒有結果的對話讓艾倫有點困擾,因此他的目光不停地往迪克那邊看。
安迪·米勒醫生走了過來,熱情地和艾倫握手,打斷了他的思考:“奧斯本醫生,剛剛做得相當不錯!你動作利落得簡直讓我懷疑你根本不是實習生。看來之後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順便一提,我是你這段時間的帶教老師,叫我安迪就好,米勒醫生也行。鑒于你會讓我接下來的教學時光很輕松,我能直接叫你艾倫嗎?”
艾倫的注意力又停在米勒醫生最後一句話上——為什麼他會讓對方教學時光輕松?這和對方叫他艾倫之間有什麼關系?
不過眼下的場景似乎不太适合詢問,艾倫不得不挂着冷冰冰的、友善的笑容做自我介紹,維持一個正常人類的表象。
然而他大約不是很清楚,他此刻的表情仿佛他面前的同事是一個個正在等待他移植的内髒。
迪克察覺到了,他相信這群醫生也察覺到了。
安迪·米勒的笑容有點僵硬,似乎正在重新評估接下來的教學時光。
“他看上去讓我們的急診室像金色大廳被搬去了北極……我一邊冷得想打哆嗦一邊又很想盯着他看。”迪克聽見一個護士小聲嘀咕,“我打賭,病人會很願意在他手底下被剖開胸腔的。他們盯着他的臉可以止痛。”
接着是另一個護士附和的聲音。
醫生護士們表達友好之後立刻散去,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米勒醫生很快被護士叫走去查看另一個病人。
艾倫站在原地,努力思考打工人進入新公司的第一步要幹什麼。
……所以為什麼醫院就不能給每個醫生配個私人助理?他真的很不習慣沒有助理的生活。
天氣挺熱的,迪克把外套脫掉挂在手臂上,又理了理淩亂的頭發,繼續湊上去想問問艾倫有沒有看見謀殺埃裡克的兇手:“艾倫,我能這樣叫你嗎?總之今天真是多虧了你,不然埃裡克……”
艾倫眨眨眼睛,盯着迪克的襯衫,視線轉移到他的頭發上,臉上的表情似乎帶着一點兒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