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就是看着吓人,我自己去小診所處理一下就好。”艾陽不等趙龍藏說話,又很快補了句。
“胡鬧!”趙龍藏不有分說地把艾陽從地上抱了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傷口果然是看着吓人,連針都沒縫,過了幾天就結了痂。然而,難以愈合的是和趙龍藏之間看不見的裂痕。
艾陽知道自己很矯情,沒有趙龍藏,他在學校裡卑微得就像一條狗。可在趙龍藏身邊久了,他的心漸漸野了,開始癡心妄想。
這個時候,趙龍藏那張兇悍的臉會在眼前一閃而過,提醒他,能站在他身邊的,可以是他最親近的兄弟,也可以是,最盡職盡責的小弟。
“我和你說話呢,聽見了嗎?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是,老大。”艾陽搖頭苦笑了聲,也許他連盡職盡責都沒做到。
艾陽的聲音悶悶的,聽得趙龍藏一陣頭痛,他捏狠捏了捏眉心,“你聽話,哥給你買好吃的。”
“我會聽話的,老大,你要買什麼,我去。”說着,艾陽眼眶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趙龍藏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他從小到大就沒哄過人,隻能把人虛摟着,輕撫着背。
好半天過去,總算不掉淚珠子了,可就是不張嘴說話,把他急得一腦門子汗,趙龍藏沒忍住低吼了一句:“我踏馬把你慣壞了?你到底想怎樣?”
得,眼淚又開始掉了,還掉得比剛才多。他這次直接把人緊摟在懷裡,笨拙地撫着他的頭,學着兄弟哄女朋友的語氣,張嘴就來了句:“乖,乖寶,别生氣了行不?”
艾陽立刻從他懷裡彈了出來,一滴眼淚都沒了,眼睛睜得老大,“你剛才叫我什麼?”
趙龍藏臉頓時更黑了,人還沒哄好,把老臉搭進去了。
空曠的野球場上,趙龍藏兇悍地扣着籃,冷硬的眉骨透着陰寒的光暈,看着很不好惹。
周恒抱着胳膊冷笑,偏要刺激他:“踏馬的跟失戀似的,一個小弟,趙龍藏你玩兒得可真變态。”
籃球像炮彈似的砸了過來,周恒靈活地接住,潇灑地來了個遠投,直接命中。
趙龍藏一個箭步沖過來要幹架,林奇忙給隔開了。
“哎哎哎,龍哥,龍哥。有話好好說嘛?”
趙龍藏一臉倦煩地扭過頭,一句話也不想說。
“你那天可能把人吓到了吧?那些人估計都有心理陰影了,敏感得很呢。”
趙龍藏猛地轉過身,直盯盯地看着林奇:“你說什麼?”
“那些被霸淩的小可憐啊。每天活得心驚膽戰,可能一有點兒風吹草動就會縮在殼子裡出不來吧?更何況你這校霸可是名聲在外響當當,誰不害怕啊?”
事實上,趙龍藏打架狠是狠,但從沒有欺負過弱小,遇到一些太不像話的,還會出手教訓。但是學校裡那麼多人,那麼多事兒,誰又管得過來呢?
趙龍藏的心被猛撞了下,絲絲縷縷的疼開始蔓延全身。
“那,那應該,怎麼辦?”
“解鈴還須系鈴人,你知道之前誰老欺負他嗎?給整出來,當着他面好好修理一頓,再安撫一下試試
晚上放學時,王流别别扭扭地遞過來一封信,颠三倒四地說了很多胡話。艾陽驚訝之餘想躲開,看到王流唯唯諾諾的樣子又有些不忍,隻好稀裡糊塗地聽完了。
王流竟然會自卑?
看着他快速消失在教室門口的背影,艾陽沉默了很久,并不覺得解氣,痛快,反而陷入了一種更濃厚的悲涼裡。
原來像王流這樣的人也會自卑,在這座學校裡也要靠欺負更弱小的人來建立可悲的自尊心,那他呢?
其實好朋友之間鬧矛盾也是很正常的,更何況那天趙龍藏更多的是在擔心他,不是故意兇他。
可在這座學校裡,他在乎他,太依賴他,他的喜怒哀樂哪怕轉瞬即逝,也會在他的心湖上掀起無數的漣漪······
趙龍藏見艾陽還是像個木頭人似的,沒忍住擡手摸了摸他的頭,“别鬧脾氣了,以後大哥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了。”
艾陽更委屈了,“是,所以你就能随便欺負我了。”
趙龍藏磨着牙無奈地長歎了口氣,“你這小子,怎麼這麼别扭呢?”
艾陽哭了,“我就是想讓你對我不一樣!”他的眼睛很大,以前是黑白分明的純良,現在蒙了一層水汽,變得漆黑幽深,像黑洞一樣深深地吸着他。
他想怎麼不一樣?
夕陽的光像潮水一樣褪去了大半,教室裡盈滿了淡淡的灰暗,一天即将落幕,可趙龍藏卻在艾陽的眼中看到更耀眼火熱的存在。
那裡光明燦爛,萬丈光芒的世界裡一片雪白,他的身影在雪白中格外明顯。
僅此一人。
“有沒有人說你笑起來很像太陽?多笑笑吧。”
“什麼?”艾陽終于有反應了。
趙龍藏擦了擦他臉上的淚水,冷硬挺立的眉骨徹底軟了下來,笑得很溫柔,是那種發自内心的,赤裸裸的柔軟。
“你就是我的小太陽。”那一刻,趙龍藏的眼神又變得很認真,又溫柔又認真地看着他。
那一刻,艾陽覺得自己的全世界慢慢亮了起來,很多歡聲笑語像潮水一樣湧在耳邊。
他忽然想起來,曾經的自己也是愛笑愛鬧,有很多朋友,像陽光一樣的少年啊······